文言文之难,难在言文分离可读一二

文言文难,相对于现代汉语,文言文确实难。为什么文言文这么难,众所周知,文言文也叫“古文”,作为“古文”的文言文,“言文分离”就是文言文的难点所在。学习文言文,应该了解文言文“古”的具体表现,也就是文言文与现代汉语的重要区别在哪里,这样学文言文,才能明确方向,才能抓住关键,才能掌握要领。

文言文难在“古老”二字上。当然,如果仅仅是时间上“古老”,也未必就一定会让人觉得难。比如,古人吃饭用筷子,我们现在吃饭用筷子就一点也不觉得难,因为我们现在也用筷子吃饭,跟古人没有什么区别。文言文作为“古文”,只是以渗透的方式融入到现代汉语中,对现代汉语产生重要影响。虽然说“古今汉语一脉相承,白话和文言的关系千丝万缕割不断”(吕叔湘语),可以说在现代汉语中文言文的影子无处不在,但现代人毕竟对文言文感到隔膜,因为文言文不是现代人的生活语言,从听说读写的角度来看,文言文的使作频度也很低。何以如此?文言文的一大特点,就是“言文分离”。

文言文是以先秦口语为基础形成的书面语言。也就是说,在先秦,文言文就等于我们现在使用的白话文,是当时的人们以口语为基础经过加工的书面语,口头说的语言与书面写的文字,基本上是一致的。其实,先秦时期,各地的文字也不一样,口语也应该是不一样的。秦始皇统一中国后,作为“大一统”努力的一个重要部分,搞了“统一标准”,即我们历史课本上说的“统一度量衡,书同文,车同轨”。问题是,秦始皇能够做到统一文字,却无法统一各地语言。汉字本来就是表意文字,即汉字的形与义有紧密联系,但并不能直接指示读音。这就决定了汉字可以不受读音的束缚而独立存在并不断传承。

比如,“鞋”字,看到这个字的笔画形态,各地的人们都知道是指鞋子的意思,但各地方言对这这个“鞋”字的读音就大不相同。有一个笑话,几个外地人到北京,在一起讨论“卖鞋子”,旁边有警惕性特别高的人,或许是“朝阳群众”吧,一听“卖孩子”,那还得了?急忙报警。

再看我们江西万载方言的一个笑话:

一万载人到广东打工,一天走进一小饭馆,高声说:五(方言音,做的意思)碗面。不久,服务员端来五碗面,放在桌上。并说:这是你要的五碗面。这个万载人一看,生气地说:我要你们五碗面,怎么给我端来五碗面?服务员说:对呀,你要我们五碗面,我给你端来五碗面。有什么问题吗?万载人火大,激动地说:我一个人怎么吃得了五碗面?你是猪脑子吗?这时店老板走过来,生气地说:你吃不了五碗面,为什么说“五碗面”?我看你不是来吃面,而是故意来搞事的吧。这时,旁边的万载人,连忙出来解释:在万载方言中,“五碗面”是“做碗面”的意思。

其实,这个笑话,也在安徽流传,说有一个中学校长到上海出差,闹出的这个笑话。可见,安徽方言,也是说“五碗面”的。

还有一个万载方言的笑话:

在上世纪70年代,万载县城的江西工具厂有不少上海青年。一次,一个上海青年街上的修表师傅修手表,过几天去问手表修好了没有。修表师傅说:当当当(万载方言:才修好的意思)。上海青年一听,修表师傅不说手表修好没有,怎么唱起这个调调,就再问一遍:手表修好了吗?修表师傅提高声调说:当当当。上海青年一听,问你手表修好了没有,偏偏不说,跟我唱戏是吧?就有点火气地问:手表到底修好了没有?修表师傅腾地站了起来,大声说:当当当!此后,那上海青年经常对人说,万载人说话,跟唱戏似的。

虽然,因为各地方言不同,闹出了很多笑话,但总的来说,我们可以看到汉字作为表意文字,不管语音怎么变,也不管各地方言五花八门,表现出其表意的独立性。也就是说,汉字差不多可以超脱于语音之外,不受方言差异语音变化的影响,独立传承通行全国,可谓是“万变不离其宗”。

汉字作为表意文字的基本特点,秦始皇统一文字,却没有统一各地语言,从此汉字与语音,开始分道扬镳,开启了“言文分离”的基本格局。

到了汉代,当时人们的口语语音与秦朝时已经就有所不同了。口语发生变化,而书面语言却基本固定下来,并没有随口语变化而变化。胡适认为,到汉武帝时,“古文已成了一种死文字了”。胡适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到汉武帝时期,“言文分离”的情况已经非常明显。

我们都知道,汉武帝做了一件后来对中国历史发展产生深远影响的事情,那就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汉武帝为了进一步强化“书同文”,罢黜百家的汉武帝设太学,以儒经作为入仕的标准,用“文言”作为全国交流的标准语言,使“文言”获得了官方语言的地位。

汉武帝将“文言”定为学校教育的标准语言,这是强化“文言”官方语言地位的一个的绝妙方法,当然也有利于保存“文言”古文。以后的教育和科举选拔制度沿袭这一做法,文言文的传承自然就有了保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口语在不断发生变化,而从汉魏直到明清,由于官方的推行和科举考试的需要,读书人刻意模仿“四书”、“五经”的语言进行书面写作,文言文与后世的口语的距离就越来越大,“言文分离”情况,变得越来越严重。顺便说一句,清朝末年民国初年,白话文兴起,应该与废除科举紧密相关。

古代的语言中的口语语音,到底是怎么样变化的,因为古代没有录音技术,更没有摄像机,我们不可能有机会直观地听到古人的话音,对于历史长河中语音的流变,只有让专业的古代汉语学者去进行研究。比如,宋词本来是唱歌的歌词,但宋词怎么唱,就因为当时无法录音,所以就已经失传了。现在,我们也听到一些人作出了恢复唱宋词的努力,但唱得怎么样,现在唱的宋词,是不是就是宋时用人唱的宋词那样,很难说,未必靠谱。

那么,对于我们普通人,能不能窥测到一点古代语音的信息呢?应该也是可以的。我们知道,古文中,有一部分是韵文,特别是古诗词,那是要讲押韵的。这押韵,就带有语音信息。

比如,杜牧的《山行》: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再比如,孟浩然的《过故人庄》: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这两首诗中,“斜”与“家”是押韵的,我们用普通话读,就是不押韵。原因就是我们的语音变了。古人写诗的时候,是押韵的,现在变得不押韵了。因此,有语文老师主张,读古诗的时候,“斜”就读作xia。

我们再来看王安石的《梅花》一诗: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梅、开、来,三个字是押韵的。用普通话读,当然就不押韵。“斜”你可以读作xia,那“梅”读作什么呢?其实,如果江浙人用吴语方言来读,可能就是押韵的。或者更简单的,想一想越剧的音调,也许就能“心有灵犀一点通”。

有语言学家认为,秦汉至唐宋时期,人们口语的读音,可能在现在的粤语即广东话中,保留得比较多一点。也就是说,用广东话读古代的韵文和诗词,可能会更妥帖一些,那些我们用普通话读不押韵的地方,用广东话读,就顺畅了。也不知广东人用粤语方言读古诗词,是不是有这种感觉?我不会说广东话,听粤语也听不太懂,而且总感觉粤语与普通话差异很大,听很多广东人说普通话,都感觉有点搞笑的样子。如果秦汉至唐宋时期的语音,接近粤语的话,可见古代的语音与现代的普通话,差异有多大。

顺便说一下,诗词格律到唐宋时期已经成熟规范,后来人写诗填词,就是遵循唐宋的格律规范,不越雷池。毛泽东写诗词,则敢于突破这个旧规矩。以至于胡适曾经批评毛泽东的《蝶恋花》,没有一句是通的。胡适遵照旧规来评毛泽东的词,虽然不能说有错。但是,诗词格律的最终目的,是读起来顺畅,有韵律的美感。如果现代人一味遵照唐宋格律,写出的旧体诗词用普通话读起来不通顺,就算符合格律,又有什么意义呢?

言归正传,简单梳理汉语的发展历史,我们可以看到,文言文在先秦基本定型之后,在此后的两千多年中,发展变化慢如蜗牛,而语音的变化则一路而行,最终语音将文字远远甩在后面,不管不顾,绝尘而去。这样一来,“言文分离”就在所难免。

对于文言文在先秦定型之后,一直到晚清两千多年时间就没有什么变化,我们可以赞扬祖先有文化坚守和定力,当然也可以抱怨古人顽固守旧不知与时俱进。但是,这就是我们学习文言文必须面对的事实。虽然,“言文分离”,确实给后人学习文言文,带来极大的麻烦,甚至让人感到痛苦。但是,文言文中“言文分离”是无法改变的客观事实,我们要学习文言文,就必须跨过这一障碍。

最后说一点,汉字作为表意文字,形与义有紧密联系,但并不能直接指示读音。也就是汉字本身具有音与义分离的特点。因此,我们学语文时,应该重视汉字的形与义,注重分析汉字的偏旁部首笔画结构,有可能的话,还要了解一些字源知识。特别是对初学语文的小学生来说,不能只是重视读和背。一些学生经常写错别字,当白字先生,特别是经常出现写同音的别字现象,往往是一些学习认真而不重视“识字”的学生。汉字是表意文字,一味的读和背,不重视分析汉字的形与义,不分析汉字的偏旁部首,笔画结构,是不能很好地“识记”的。对于这一点,无论是学文言文,还是学现代文,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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