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穿过世事朝我走来,迈出的每一步
都留下了一座空城……
中国长诗展系列之
——楚子
由《独立》与《诗歌阅读》联合推出
楚子,男,本名周琼,湖南湘乡人,出生于上世纪60年代。当代作家,书画家。独立写作者。先后在农村、国企、乡镇、媒体工作。已出版长篇小说《呐喊》《呻吟》,长诗《西西弗斯之死》、散文集《耕牛集》和评论集《变故》(与人合作)等共5部。共创作文学作品余万字,其中长篇小说6部,长诗8部,文艺评论30万字。为湖南新乡土诗主要成员,民刊《锋刃》发起人之一。主编“锋刃诗丛”(中国文联出版社)、“翰海文丛”(中国文联出版社)等丛书计数十册。现为《中国书法名城》杂志主编。
《舞台》(长诗)
◇楚子
人是人的目的
人是人的苟且
黑夜赐予你无尽的舞台
你可以在那里尽情撒野
——题记
场景:[大海喧闹不息,这便是生机。
黑色的海水中央耸立一座蓝色岛屿,
峭崖上伫立着一所孤零零的白屋,
昏聩的灯光窥视着游动着。
房子里装着时间梦幻和智慧,
一个五千岁的孤独农人守护着,
猛虎狂龙枭鹰守护着。
在世界的另一世界,在时间的另一时间,
一条紊乱如麻的山道上,
穿萤光衣的梦游者蹒跚着,
手提鲜红的幻想之剑,
他身负使命,
将为人类盗取时间和理智。]
第一幕走着瞧吧
[寒星如剑直刺弥漫咸味的夜幕。
风徐徐地摇动着夜的黑色斗篷。
雨放肆地从时间的缝隙飘洒而下。
人类萦乱的幻想纠结着夜的艰深。
时间在意志的荒原自诩永恒。
遥远处浪花弹奏绝望之曲。
宝石蓝般的礁石群在臆想里舞蹈。
闪光的海岛在晦涩的恶梦里嗷嗷鸣叫。
此刻反动的生物正悄悄爬上舞台。
自演自唱自鸣得意自虐自淫。
此刻惰性和卑琐将认识之门关闭。
而自由的巨灵怪却在抢食人的脑髓。
“梦想无限美好梦是精神的酒精
我满足将上帝赶出我的精神国度”
远处闪电摇动。
像一位巫师在舞动魔剑]
梦游者:[穿着醒者的萤光皮囊踉跄着,
他走进了一片误区——人的苦难之维
手握塑料花自负地狂舞,
肢语诡秘而模糊此刻异香弥漫,
狼毒花瓣里吐出一位放荡裸女,
眼中恣肆地绽放自私和贪婪,
裸女践踏着花芯忘情自舞,
舞姿妖媚淫邪而阴险,
花蕊突然变得硕大无朋,
(这是欲望的剧烈爆炸)
正如人在肉欲中千万次堕落]
裸女:(把自已彻底打开陈列)
“梦者,我可怜的朋友你知道什么?
任何花朵都要凋萎生和灭共存,
来时花开去时花萎,
花是欲望的幻景是人的目的。”
梦者:[循声迎去,见到的只是一块蓝色的礁石,
却有飘渺的音乐绕石游动。
(这时,梦者被巨大的蛤蜊夹住
他痛苦万分觉得阴谋时刻在偷袭)
但他无限快乐像被魔法陶醉
快乐是甜美的麻醉药
梦者反头时一团蓝雾绽放
像一丛蓝色的郁金香
当他去采摘时
却是一团紧扎扎的蛇缠
蛇们霍地将他紧紧缠住
他绝望他极力挣扎]
“上帝呀上帝,这是谁的手
竟如此邪恶,
上帝呀上帝,你为什么捉弄我?”
蛇说:你已经坠入绝望之网
你唯一的希望就是徒劳地挣扎
网不是网网是无所不在无所不能
梦者:我要摆脱你我要握住我自已
真理的火炬就会璀璨燃烧
你只不过是一个小骗子
骗局一旦被识破就毫无意义
如果你解放我你就可以得到解放
否则你死无葬身之地
梦者:你们放了我吧,我是一个无私的人
我在为人类请命诗人正在讴歌我
蛇说:你不是用意志在挽救自己
而是在用狡辩挽救自己
如果你想获得解放和自由
请闭上近视的眼睛
(梦者闭上双眼,便感到周身被激流冲撞,
他像一片轻飘的叶子,紧勒的蛇变成了绳索。
牢牢地套住他的脖子。
梦者恐惧了,思想在顽固中蜕变,
眼中布满灰色的绝望)
梦者:哦上帝,哦正义,哦希望
所有闪光的手都来拯救我吧
哦上帝只需你赐我一缕光明!
我是失宠的羊羔,但并不是绝望的羊羔。
瞧,一个倍受蹂躏的灵魂正在魔爪下低吟!
(上帝站在远处黑黝黝的水面上,
周身散布金色的光芒,
光芒洞穿了他的瞳孔,
梦者无法看清他的脸庞。
上帝用沉闷而遥远的声音与他说话。)
神说:人子啊,我的孩子们,我赐你们梦想
而你们却用梦想自杀
我赐你们时间你们却在作祟光阴
你们习惯于绝望
你们永远也看不清自已的本来面目
你们就根本没有把握时间的精髓
(梦者迷惘地仰着头颅,他呼吸急促,
水吞没他又浮起他他拚命挣扎
食梦鱼团团包围他啄食他戏谑他
食梦鱼用呐喊在搔扰着他他感到灵魂搔痒
苍茫中,上帝飘来一串笑声
像一条带毒的纱巾紧紧锁着他的意志)
梦者在上帝的戏弄下迷乱了
乞求变成愤怒的辱骂:
“你与魔鬼一样!你就是魔鬼!”
神说:上帝与魔鬼本来就是兄弟
相差的只是空间
一条并不存在的界线!
魔鬼是我的另一个面,我会拯救你的!哈哈!
[此刻,梦者感到一股力正在提升他。
他飘了起来轻如鸿毛
一阵山风吹他翻山越岭飘然若仙
同时,又有一股魔力在压迫他下坠
海的喧嚣在远处消失
梦者降临一个狭窄的山谷中
此刻,除了清醒和赤裸一无所有
食梦鱼的牙痕布满全身
那株幻觉里的塑料花如鲜丽的童话
散发出浓重的海腥味和尸腐味]
“一切都疲惫了!包括自然和人类。
一切都要毁天和重生,
一切存在都是幻觉,
世界本来是上帝幻想的杰作。”
[梦者拼命投掷他要扔掉虚幻
黑暗紧紧包裹他他几乎窒息
土地神悄然送上未知的信息
他发现自己行走的路上
堆积的尘埃竟是无数灵魂的呓语
茫然中,他发现了一棵发光的果树
他饥不择食地摘食果子
果子在胃里告诫他:我是时间。
梦者:莫非我是神的使者?!
他被幻想喂胖了鼓起勇气继续前行
走啊走,遥远处总是亮着一盏忽明忽暗的灯
“那是光明,更是诱惑,总是站在绝望的尽头!”]
第二幕路是什么
[梦者的芒鞋践踏人间的迷惘
在恶梦的山坳里黎明前荆棘如焰
呓语的树和嗷嗷吠叫的狗
发绿的宝石在地底燃烧
星光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戏谑着耳语]
狗说:世界的繁荣在于自己的喧哗!
树说:相信绿色,宁静象征着祥和。
狗说:我守住现实的门,是为了一个目的
阻止梦游者进驻现实的丛林。
树说:你不必守候梦者浮在真空里意淫
狗说:我只为主人效劳,我热爱主人的大便!
树说:我们有各自的使命,这是自然法则。
梦者(摸了摸狗的思想):你不必取笑我!
你应该成为神的宠物锁在箔金笼里。
狗说:不必讽刺,我只为现实守灵!
梦者:为什么这样?!
狗说:我的前身是人,我迷恋那片萋萋芳草地,
在那里我们发生过绚美的爱情,
母狗海伦是个风骚的家伙,
她爱所有的公狗!
梦者:你应该放弃廉价的追逐,
你还不如去宠幸一只漂亮的狐狸!
树说:没想到人越来越轻,也难怪
我总是想去采摘白云的乳房。
狗说:可我已经老了,丧失了求偶的要求
我在光影里仅是水中的浮萍!
梦者:再见,路人,我不能停留,
我被使命鞭挞着!
狗说:你要去哪里?
梦者:一座海市蜃楼,我要打开那扇时间之门,
伸出手就能摸到梦的地方
狗说:去约会?去盗取珍宝吗?
梦者:与时间约会,智慧就会发光。
狗说:你听,我的主人在大便了,他总是出奇不意!
[梦者匆匆赶路,嘴里哼着黎明的歌
狗坐在石狮的头顶张望,满目黑暗
梦者飘出了现实,路忽明忽暗
他看见黑暗中不时开出幽蓝的花
跃动着在未知的空间里明明灭灭]
梦者忘我地咀嚼黑暗
黑色丰富黑色深沉黑色清凉
黑色甜蜜黑色柔软黑色性感
(黑暗里偶尔伸出几只郁金香的唇
洁白的掌纹里布满巨大的悬念)
神说:采花吧,你会获得幸福和爱情!
梦者:让它自由,让它更完美吧!
神说:此时,现实人正沉湎肉欲寻欢作乐!
梦者:我走我的路!我幸福!
神说:你难道要丧失人伦?!
梦者:我必须做好这项工作!
神说:前面有大海有深渊有火山你不怕吗?
梦者:我有我的行走方式。
神说:要知道,我是先知,神在我的身后!
梦者:你是伪神!现身吧我要与你决斗!
神说:你认识哲学吗?认识所罗门吗?
梦者:我不要那些枷锁!我要轻装上阵!
神说:你是莽夫!连奥德修斯也具有神性!
梦者:我不相信先知更不相信神!
先知和我一样只是幻想家,
而且是幻想的疯子!
神说:采一朵花吧,你马上会明白许多道理!
[梦游者终于接受了劝告,采了一把幻想的花。
这娇艳欲滴的郁金香在他手中微笑。
梦者像置身于爱的怀抱。郁金香闪闪烁烁。
一种神秘的感觉从指间传入意识。]
梦者见到一个偶然的王朝。
流亡者在废墟里仓皇奔命。
人间的苦难如洪水猛兽潮涌而来。
两把神秘的刀子高悬于头顶上,
一把是权力,一把是政治。
一位褴褛的古袍老人立在树下,
落叶叮当落果叮当。
古袍老者在记录逃亡者的名字:
——释加牟尼耶稣穆罕默德老子
——秦始皇拿破仑李白但丁
……
枯槁老人:人类还不知白昼和黑夜的奥义
利欲熏心的生灵剥离道德
妄图重演历史的闹剧
各自拿起武器呐喊厮杀。
古堡灰飞烟灭天空沥血
光明被晦暗取代
人像一架器具在测试神明的体温
水和血瞬息分离。
病疫和邪恶倾巢而出。
圣人的邪恶荼毒众生。
人间的百邪汇集波涛汹涌。
世界是一朵美丽的毒蘑菇。
有人攀缘了一生依然是原来的高度。
有人办收容所最终收容了自己。
有人终生朝圣却永远迷失方向。
有人在制造面包却最终被饿死。
有人追求永恒却只活了一霎那。
拾荒者拾了一生拾到的却是疾苦和白骨。
演说家喷了一辈子口水却没有一句自已的悼词。
农民忙碌一辈子仅收获了几句山歌。
传教士死无葬身之地。
盲人却看清了自己的命运。
聋子沉醉于悠扬的丧钟。
孕妇怎么也生不出希望。
领袖最终被人审判。……
梦者:看来我只有逃走!
刀锋正在寻找我的意志
走是最高哲学走是幻想的良药!
枯槁老人:蝴蝶为花而生为花而死自己非花。
望日的人两眼发黑是因为他自己不能发光。
医生治不了自己的心病。
牧羊人最终成为了羊。
掘地者被土地掩埋。
制造机器的人成为机器的机器。
乞丐懂得行走的目的是抵达死亡。
玩弄权术的人最终倒在权杖下。
毒蛇自有其欢乐。狮子有狮子的偷悦。
大海也有发情的时候。
高山最终夷为平地……
(落叶叮当作响。老人平静地诉说。
逃亡者们昂起沉重的头颅
妄眼望天如一群白痴。
他们正麻木地走向沙漠深处。)
梦者:智者才是真正愚蠢的人。
愚者拥有最大的智慧。
这世界没有无智无欲的动物。
自然教它什么就懂什么。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我最崇敬的是鸟,鸟是自由的天使。
(枯槁老人摇了身边的古树。
落叶如雨鸟飞如矢。
飞行的目的是堕落)
(老者蓦然消失。地上忽地窜出一丛玫瑰。
风咆哮着卷起尘埃扑向梦者。天地一片混沌。)
[梦者双眼迷茫。
他把那束无根的花插在地上
满眼生出鲜花忽地遍地开放的幻景。
黄沙被巨风卷起漩涡在黑暗里扫荡。
骆驼和远古的僵尸蹑足而行。
梦者紧闭双眼排除侵扰。
他漫无目的地行走。
意识被一朵疯狂的花所控制
一座缥渺的海市蜃楼在意识深处晃动。
神秘处的意识不断地冲撞他
企图将他沉沦摧毁他仅存的信仰]
梦者:瞧,黑水一巴掌一巴掌的拍打星光
邪恶正在反攻正义
力量的另一面站立着不可知论
茫茫大漠历史被特写成两只大脚
微弱的光从沙的内部渗漏出来
映照着黑暗和黑暗中未知的舞台
响尾蛇诡秘地游动闪烁悸人的磷火
走进梦幻深处
用手抵挡狂舞的黄沙
眼中的蜃景从沙暴中渐渐明晰
第三幕意识的病毒
[黑夜像海绵一样吮吸着生命的汁液。
天无边际,路无尽头。
舞台穷尽处隐约泛出宝石红。
那是光明最初的血。
星星成群结队钻进神明的瞳孔
仿如一群群银色玄鸟的集体迁徙。
一种神秘的声音令人迷惑。
是天的呻吟?是地的鼾声?是神明的台词?]
黑鸟王:沉睡吧,你们永远沉睡。
去梦中做客在梦中抵达奢望。
梦里有丰饶的水草和昙花。
梦里有风骚的舞女和狼。
潜到我的羽毛里去吧。
我赐给你们香甜的粪便。
神明离地飞翔你像蓬生的水草。
到我的胃囊中去吧。
那里有吃不完的面包……
(梦者无语。
他的意识犯了毛病
眼睛在阅读一场亘古的决战:
光明与黑暗的永恒搏斗。
他满眼被鲜血点燃。
呼吸的快感传遍全身。
每一根汗毛都在昂扬呐喊。
鸟王的翅膀拍打他的幻觉,
病毒淹没他又浮起他。
梦者被厮杀声包围之后
被黑鸟掰开双眼。
他发现村庄竟是如此晶莹。)
(梦者走进晶莹。
村庄像一棵光秃秃的孤立的树。
空无一人。生机被荒凉剿杀。
这片远离了梦的土地。
晶莹的建筑被误认为是光明的诞生地。
梦者叩响关闭了一万年的门。
时间在枯木板上浪花四溅。
门訇然而开。
里面游动着无数闪光的语汇。
一盏豆灯摇晃着
表达时间无限幽深的孤独。
语汇里凸现几声驴鸣。
一位沧桑的农夫如猩猩诡秘走动。
顿时,满屋散发出岩石的气味。
禽兽的啼叫声雾一般涌动。
农夫睁开被庄稼封闭的双眼恐惊地盯着梦者。)
农夫:你从哪里来,将往何处去?
你要干什么,你做谁的仆人?
梦者:我为使命而来,去完成使命。
我什么也不干,我拯救我自己。
人是人的目的
自己永远是自己的仆人。
自己永远是自己的叛徒,
意志强加于生命,生命是意志的奴仆。
人类热衷于做梦而又永远背叛梦。
农夫,你也一样,你在用梦种植稻粮。
农夫:我?你?
不,不是我们在做梦。
而是梦在强奸我们。
我做了一万年的梦,
我枕着黄梁就梦见黄金满堂。
我枕着土地就梦见稻粟飘香。
但我热爱梦它给我美的的虚荣。
梦者:你是一个怀抱丰收的农夫。
你的森林、稻香和蔬果
全长在你肥沃的脑髓中
几乎每一天都丰收繁盛
你时刻都忍受这种举世仅有的喜悦
你几乎忘记你自己是条生命
你的毛发都是神奇的仙稻,
每一个细胞里藏着一片果园。
农夫:是的,这就是我的劳动。
我尽情地在梦的家园里播种。
绿色疯狂地溢出我的想象。
太阳的目光粘满了我的肌肤。
梦者:我喜爱现实的田野。
绿色强健地称霸世界。
水稻以奇特的语言向天空宣战。
行走的麦子和唱歌的瓜果。
与水流云行构成奇妙的对偶。
农夫:最天真和最伟大的农夫
是对意志的耕耘耕者未必有田
伐者未必有林自然法则总在疼痛
只要行走于血脉中
对心的耕种远远胜似对土地的耕种
人心荒芜了神也无法耕耘
我们需要粮食阳光和水
我们的心更需要这些
心这片土地顽劣而贫瘠
天灾人祸横行其中
干旱的不只有农田
水涝的不只有河泽
耕种心田的能耕耘天下。
心是最大的魔鬼
死亡是魔鬼的彻底占领
骷髅和疫病是心之魔鬼的雕塑。
梦者:看来,你是个伟大的农夫
你耕耘人心从不耕耘稻田
你播种人心从不播种稻粮
你也许种植异端,
种植荆棘和火药
你最伟大的收获是虚无
农夫:崇高和虚妄都远离我
我只是一株树
奢侈安逸无法与我结缘
我出于自我使命的指令
梦者:谁给你的指令使命者是谁
是上帝还是神明是魔鬼还是你自己。
农夫: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
使命与我生命同在
我的肉体已经死了
因为心活着
就无法摆脱这种使命
农夫:(似乎厌倦了喋喋不休,
他指着旁边的间空房子)说:
瞧,这就是我的仓库,
这是无穷尽的空间,
光芒四射的果实像洪流汹涌。
(梦者疑惑于这个仓库。
他忍悛不禁地笑起来
笑这位耕种幻想的农夫):
你是被饥饿遗忘的人,
饥饿只追踪劳动者。
纪德在《村庄》里说,
“农户!农户!歌你的农庄。
我愿在那里休息一忽儿,
而在你仓库的近旁
梦见干草的香味给我带回夏日之忆。
取出你的钥匙给我打开每一扇门
第一道门是仓库的门……”
梦者:只要时间忠实可信,
何不龟息在仓库深处栖居于干草的体温中
何必去流浪压制沙漠的疯狂
在干草中听得见收获者的山歌
和牛车在烈日下烤出的美学
无价的粮食是对欲望的回复。
……
(梦者仓皇地寻找干草。
这里却四面皆空。)
仓库里满是堕满尘埃的蛛网。
红蜘蛛网罗农夫的新梦
潮湿的地板上凝涸着坚硬的虚妄
梦者失望他感到了精神疲惫
骨子里奇怪的力量却在催化
他继续前行,时间缺席光明黯淡
而意志深处依旧使命翻腾
农夫独自在一隅抽着旱烟,
不时与自已的梦幻对话。
烟雾深处隐伏着万顷水田
禾苗在吸烟的咕咚声里茁壮成长
顷刻间,农夫的瞳孔里窜出一片金黄
梦者:这便是愿景吗?
你肯定具有把玩时间的能力。
农夫:这里处于时间的永恒状态。
农夫宣谕时间的神秘学说
蓦然间农夫消夫只剩下灯光摇曳
那棵枯瘦的古树佝偻在黑暗中
显现出可憎的面目。
当他回首时这座孤村突然消失
荒地上只留下故事的碎片
清凄的坟茔和故事下面的罪恶
梦者迷惘:
到底是我麻木了现实
还是现实麻木了我呢
到底是我生活在错觉和偏见里
还是错觉和偏见生长于我魂灵呢
……
旁观者:梦者永远不知梦为何物
农夫也并不知道耕耘的道理
梦者抚树自问。
他的眼睛里世界漆黑人影诡秘
他无奈于亲历的一切
哪怕是深刻的虚幻还是寥落的良药
他垂头莽撞地往前行走
枯树上伸出一根古藤牢牢揪住他:
你吸干我的血液就会清醒,
你并不理解路途遥远的含义
征士肝脑涂地
是因为神奇魅酒的蛊惑。
梦者:酒?精神和肉体的绝妙食粮
麻醉意智的毒药
藤蔓:美酒和毒汁没有本质差别
酒是被修炼了的毒药
毒药是尽朴尽拙的酒
万物制约自律
我总是最先看到朝霞
是因为我站在枯树上
我倚仗一种强有力的依靠
梦者:我要赶路,我不需要依靠
一株没有思想的植物怎么成为依靠?
我的脚将走出亘古的自信
藤蔓:你听,那是什么响声?
是从地的缝隙里钻出来的云朵
是从云块的内部掉下来的心脏
更是一种金属与幻想撞击的发声
(梦者认真细听,
他确认那是星辰与大地的絮语。
他听出了时间的内涵。)
藤蔓:你听懂了吗?这神的声音。
这使我恐惧,神在自私地发言。
梦者:这仅是一句悄悄话
一万年来最简单的絮语
伟大的语言只有一个词
不——!
藤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梦者:是时间指使的
时间是宇宙的最高真理。
我要赶路这句话提醒了我
梦者负载着空想、疲惫和信念
走在路永远的中间地带:
一条崎岖蜿蜒的山路。
黑色的山风抚摸着他的虚妄。
树叶在抖动。
永远的路在舒展扭动。
季节的言辞在自然地大写意地演绎。
野花歌唱卧石起舞。
梦者脑海中的幻觉和理念在高速运转。
不时抬头叩问天空的星辰。
他在倾听星辰们那句简洁而永恒的话:不!
他的双脚踢到了一个人。
那人吱唔着自言自语。
山人:梦游者,且慢行!
你深陷幻想的泥淖
你正走向死亡深处
那里有永恒的法宝:死亡!
梦者无法看清山人的面目,
似为幽灵的喁语。
一阵狗吠惊动了他,
他被吓得龟缩一团。
梦者朝狗投去暧昧的一笑。
狗用尾巴回报了友好。
狗温和地依近了他。
梦者:呵,忠诚的奴仆
你应该长一头黑发
像狮子一样做王,像人一样昂立行走
你不要用狗的视角看人,看世界
狗说:非也!非也!!
人有人的认识狗有狗的观点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认识
更何况狗呢,狗有狗的社会
狗有狗的认识论
梦者:你仅是一条简单的生命
生命有自身的价值和轨迹
在人统治的地球上
一切都是枉然
狗的伟大之处
是忠诚和勇敢人供养你
就是为了利用你你总是用尾巴
表达你复杂的感情
狗说:非也!非也!!
狗的认识论很简单
简单地怀疑这个世界
机械地看世上的一切
虽然生理蓬勃却爱憎分明
做一个走卒该做的一切
(梦者亲昵它。
它突然凶牙呲露
它怆惶逃走,回到山人身边。)
山人:过客,狗可敬不可辱
它是一条自然的生命
生命的秘码藏在骨子里
我和它一同担负着守望的重任
它有灵敏的知觉忠诚守职
梦者:我不过是一个过客
习惯于黑暗中漫游的过客
世人都说我杞人忧天
我要去夺取人类的生存时间
人类已经走到了尽头
世界将经过黑暗的隧道
感到责任的重大和神圣
我将默默地完成这一使命
山人:我只是普通的守桔人
看到这片桔林葱郁繁茂
感到无比幸福
看到桔子如灯悬挂枝头时
我就知道时间和土地
正在进行盛大的庆宴
我不懂你的使命
没有人要我承担使命
我每天看着空间黑白转换
看着大地雾霾回荡
生命的熄灭和绚丽
时间于我近于泛滥
我觉察不到人类的危机
俗世凡事我充耳不闻
梦者:那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世界
人类空虚得像一只气球
贪污欺诈赌博和杀戮成为日常状况
他们的智慧全用在虚伪的玩弄上
生命绚美的章节填充着花天酒地
他们在鸦片和女人的堕落中自满
麻木自私欺骗被充当榜样
运用科技武装屠戮为乐
末日到了他们将承受毁灭
是自己毁灭自己
信念消亡被惰性所替代
他们的灵魂腌脏不堪
山人: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
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过客,你污染了我的耳朵
也搅乱我的思想和意志
我在把守一些生命
我希望生命繁茂
桔的精神时刻在照耀我
举世皆浊我独清世人皆醉我独醒
唉,既然世溷浊而不清
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
瓦釜雷鸣谗人逞强贤士无名,
更当洁身自好以桔为镜……
梦者:前遇耕者而不亲耕
独自造梦陶醉于梦
今遇种桔人他看桔桔看他
世界之外到底为何世界
生命之外又是何生命呀
现实令我迷惑而非现实更令我无奈
这世界的五色全为迷目
这世界的混乱全为卑劣
我从现实中走来
原来现实比荒唐更荒唐比无耻更无耻
我返照却让我昏迷
(狗依偎着主人
目光里投射出鄙夷之光。
它摇晃着自由的尾巴。
山人倚石半睡半梦冷目一切。
此刻,一缕天光聚焦着无边的桔园。
桔之红叶之绿糅成一片幻影。
梦者仿佛听见一阵仙乐自远飘荡而来。
却无法听懂仙乐的内涵。
他正在徘徊时山人倏然消失。
狗也追风踪影而去。
巨石上只剩下一大一小两块人形怪石。
梦者擦擦眼睛抬头仰望
天空悬挂着一盏明灯正风中晃动。)
梦者:我在进行一次天堂之行
我的身后是昏黯的地狱
连接天堂与地狱之门的是我的双足
第四幕打碎头盖骨
攀登攀登攀登在黑暗里大路朝天
攀登攀登攀登在黑暗里大路入地
灯光站在眼睛里是眼睛点亮了灯
黑暗在仰视灯灯点亮万物
光向上时路充满险恶
光向下时路险恶重重
路的四周刀山林立
路是暗伏杀机的课题
当人在顶峰上站起来时
路在脚掌下倒下去
路的四周布满荒凉
路充满诱惑路莹光闪烁
黑暗中的路是一条鞭子抽打着人的意志
黑暗无比艰深布满病毒
比病毒更凶险的是人的欲望
可在梦者眼里黑暗是浪漫的交响曲
(梦者只知道攀登只知道攀登。
时间流动而又静止。突然
梦游者眼里闯进一座海市蜃楼)
缥缈处灯光如莹。车水马龙。
时间之外的人们悠然自得
透明的街市繁华如烟
绚丽的女人在尽情地卖弄美学
现代车辆和古典马车如蛛织网
历史和现实挺直了腰杆
摩登男人招摇其中
人们在那一刻放肆发挥虚伪
镁光灯吐着舌苔一闪一闪招摇
虚荣像蝶阵一样飞翔
浮华如海涛一般汹涌
(海市蜃楼忽明忽暗。
欲望的花如火星明明灭灭。
玻璃城变成石墨城又变成水晶城。
梦者在人群中寻找农夫和山人
却杳无踪影。
城在诡密变幻。
时光与无聊下着赌注。)
——显现一个广场一座街心花园
爱魔与杀手穿行其中
美人蕉浮出情欲的水面
器官倒卖者、奸商与核交易粉墨登场
诈骗者、卖淫者、政客招摇过市
少女在出卖有精斑的内裤
名优在鸡奸权贵
无聊的广告无遗地性暴露
充斥着有限的视力
橡胶轮胎和钢铁自相绞杀
幻城变成了半透明的咖啡色……
幻城变成了透明的海蓝色……
幻城变成了混沌的姜黄色……
街道:一股股黄色毒气在席卷
街道:一个王在指鹿为马认娼作母
街道:一群乞丐在嘶咬着抢食火药
街道:荒诞的血腥标语堆积墙壁
街道:禁闯红灯!一停二看三通过
街道:一场梅毒雨从裸女的臀部飘落
街道:鼠王带领他的家族横扫一切
街道:野牛和疯狮在厮杀……
(梦游者仿如行走在大气之上。
又如走在一条倒流的河里。黑夜苍茫。
一切丑恶藏匿在神秘的第三岸。
荒谬的意识泛滥成灾)
——幻城在梦游者视觉之外变幻
恐惧正在抚摸他的脚裸——
时间一片荒原一片苍茫。
季节统领生命的着装。
古蓝的天空像刚被黑暗洗过
褐色的土地像上过釉锻烧过
锥体的云团如玲珑的白瓷
绿色的伞形喷泉如积木排列
路树枝横卧大地编织着无限的网
风以抽象的手段将世界搅成粉末
来自神话深处的飞毯掠地飞翔
典故和谚语在解说世态
白云和神话之下一只白羊在逃命
金色的狮子吼叫着追踪其后
枭鹰从长空中隐现搜索人间猎物
梦游者急匆匆走着茫然地走着
他穿行于伞形灌木丛林
徘徊于野菊花网阵
蹒跚在帝王的裙琚前
他与野性的道路对话
与自然和道德对峙
与文明和野蛮抵力
与是非打斗
古典时间里昏睡的神话复活了
古猿在豪华的王宫称王
战争的烽烟和平的宁和
偶然与必然此在与彼在
都在梦游者的意识里云卷云舒
时间停泊在认识的起点
(界线被意识篡改。现实被意识毁灭。
死了还活着的人们活着已经死了的人们
将统统被意识篡改成几何图象)
梦者:捡回记忆的唯一方法
是让自己的私欲死去
我在荒原上行走
荒原在溶解我
我在回避时间时间回避历史
历史必定将我咬碎
我不过是庸俗的狼毒花
风可以扬起我也可以清扫我
在我无秩的视角
回避排斥提炼和选择扑面而来
我无法收拾虚幻和真实
我蹲在命运的扫帚上
时光轻轻一擦虚拟的火星
一瞬间就黑暗了
荒原:我是相对的空间
我包容你的足印
你在我之中我存在
你走出我这个空间
你就是恒的你独立的你
黑色被白色涂抹
白色浮在黑色之上
辉煌不是永恒晦黯也并非恒久
明天你将在另一块版图上
一个自我的标点
[另一块版图]
(麦地里布满了收割者的叹息。
苍老的收割者们唱着劳动的咏叹。
面色木然歌声却苍凉。)
梦者耳中回响着无数天使的声音。
纯朴的民风和自然主义的奇幻
使梦者在瞬间感到生命的包容
永远有无数种结论——
闪光的稻粱在时光里演奏生命之愉悦
土地借着水来站立
自由的云块上种植着汗珠和血
稻粱在镰刀下倒蛰伏
意义在水的另一边发芽
站立的稻粱与倒下的稻粱
种子和泥土在艺术地转换风情
泥土让生命走一次过程
生命就塑造一次泥土的艺术
天空在上面摇晃稻粱在下面呼吸
收割者是稻粱的立传人
当嘴唇宣谕其意义时
当另一种生物的血喷在开放时
土地才公开魔术的规则
[另一块版图]
水——推波助澜走出“道”的深谷
水——烟波浩淼铺在“道”的断层
(梦游者在水边濯足洗脸。
他听到水的流言和血的诽语
竟如此惊人地近似。
节奏是无限的同拍。
梦游者撞在一幅画的眉角
眼睛复活了。
画刻在严酷的石崖上)
(汲水的女人从画面里走了出来。怀抱陶罐。
水淹没了膝盖意象在画外衍生。
汲水女人像一株幽兰散发石头的气息。)
(汲水女人将陶罐置于腹上。
采摘一丛丛浪花。
白鹅正沉浸在爱的漩涡里。
另一种生活在水的花丛中濯洗。
被阳光镀金的生活和风俗
正在自在地生发繁茂。)
(陶罐上刻着酋长阳具和山羊。
陶罐在时间的庄严里闪闪发光
呼吸着美学的元素
陶罐腌制着一个男欢女爱的故事
陶罐里盛满了人间艾怨和封建法规
山光水色和鸟语花香
这深刻的褐色的陶罐
用最硬的线条对抗压迫)
(水在女人中女人在水中水波荡漾
水在女人中舞蹈鱼一个维度的欢呼
女人在水中窥见了千年的前身
那是梦幻枝干偏向的结果
往事映现母体的胎盘散发磷光)
梦者:这些风景曾经活在我血脉里
这女人是我的肉杵
她是昨日的王妃今日的圣女
我不知道世界为什么颠覆
我不知道王为什燃烧欲望
汲水女是一簇莲花一个意志的词
汲水女:过客,你不必牵强附会
用偏激的幻觉丈量现实
用泛滥的情怀标榜用心
我只不过是一种姑妄
是画家的嗅觉出了差错
是时间的牙齿咬住了存在
梦者:我只是感喟和唏嘘
我是一个盲从的冲动者
世界沉睡了我却在癫狂
难道美对罪也有过认识吗
汲水女:祝你一路顺风
时间隔绝了我们我们只能注视
而永远不能相遇
梦者:我已经很满足了
虚幻是现实的真相
你好好地生活在石崖上吧
阳光和月华永远与你同在
攀登攀登攀登星光在下
攀登攀登攀登云朵在上
梦游者永不停歇地爬山涉水
实则在自己攀登自己
沿着生命的轨迹沿着爱欲的行程
沿着幻想的线条沿着意志的血管
光在遥远处闪烁光浮在黑暗之下
光是神的昭示一切光具有神性
梦者拾起脚边一两光
他一瞬间浑身透亮
肌体的光芒正在投刺意志
梦者揣着光珠俨然神明
(他是午夜的清醒者)
他发现路是一只三维的猛兽
靠在天梯上像一根存在主义飘带
神秘的传话人:你不觉得累吗
你不觉得你将徒劳终身吗
你何不安逸地躺在梦里开花
你何不去与岩石辩道与古蛇击剑
为什么要揣着梦独舞
梦者:我不为什么什么也不为
我被成为意志的工具
我是百分之百的自由者
不需要看准路线也不需要弄清方位
天地无垠我可以自由纵横
我既不盲目也不恐怖
我时刻都在歌唱生命
我用我的行动说明一切
求证一切冰释一切
第五幕白日梦
绿茵茵的草原野花繁盛开放
洁白的羊群悠然晃动
棱形的云在蓝天里做秀
雄鹰一声声长鸣惊醒荒野
马背上驮着一位着古装的牧人
生活在口哨声中闪光
牧鞭挥舞出生命的节奏
远方的远方是时间的沙漠
蒙古包里隐藏着血腥
梦游者以梦的方式行走
他向鲜花询问生命的汛期
向流云询问思想的去向
向菁草请教命运的掌纹
他仰望苍鹰丈量蓝天的深度
最后他把聚焦落在牧人身上
靠近他像靠近一门哲学
牧人:你是谁,谁是时间的走狗
你披着一身黑暗握着满手迷惑
上帝的意志从你的肋骨抽走
梦者:你不必在乎我我是是非的过客
是现实和时间的一道光痕
对现实我无能为力对梦想我无能为力
你拥有的世界令我万分羡慕
一幅生态的画能包容多少
一幅现实的画又能包容多少
你是这个世界的王你主宰生命的发声
我羡慕你的专制和自由
富有可以给予自由却无法奉送
牧人:我是一个盲人吗
我用一生摸清时间的阳谋
生命的直接和间接都没有意义
我用耳朵阅读世界用心度量黑白
我感觉你像一根飘带
一束白云和一阵野草的体香
梦者:是路教会了硬度
我被最深刻的梦垄断
我被使命虚妄地主宰
我为命运而奔波
而你拥有许多时间
时间给您贴上了无数标签
牧人:我不知道我的年龄
我经历了一万次暴雪
大雪教会我寒冷和饥馁
我几乎总是死而复生
寿命对时间的审判时间
可我从来没有抓住过时间
梦者:时间总是伺机从生命里逃遁
对于不尊重它的人就逃得更快
热爱命运的人是富有者
现代人是这样对待时间的
他们纯粹玩弄在黑色中玩弄
他们时刻掠夺在掠夺中嬉愉
我为拯救他们而来
牧人:呵,你还负载着这样的使命
有勇敢的盗火者人间才有光明
而无意中你却成了浪者
成为使命的奴仆
梦者:我无法理解你的用意
你无疑是失效的
你误解了我的纯真
误解了我不懈的努力
人类的语言失效了
连你也放任语言
语言变成一堆垃圾
一切处在分解与丧失之中
牧人:你要相信一个事实
时间并不有宠于我
而在强横地罚罪于我
梦者:它绝对是善意的罚罪
它让你成为光彩的穷人荣华的穷人
你最终时间的富翁
牧人:在时间的魔窟里
我们麻木不仁
时间短暂者用壮烈去点燃
让时间发出了耀眼的光华
梦者:生命是一团魔光
一块被意志统治的客观的石头
牧人:你听,有人来了
在西边太阳觉醒的地方
梦者:不是人而是一匹红狼
它嗅着我的足迹吞食我的呓语
它诡秘地跟踪我
真正的观察者是盲人
他能洞察事物的内部
牧人:狼不是在跟踪你
而是跟踪可怜的羊群
梦者:不它是在跟踪我
它是一匹美丽的母狼
牧人:你不要欺骗我那是一个人
一个女人一个怀春的女人
梦者:你的眼睛锐利明慧
那是一个女人是一个揣着幻想的女人
我该走了,我害怕她
牧人:她是一个痴情的人
一个爱情精神病患者
满脑子生长着疯狂的妄想
她想占所有雄壮的男人
痴女:好一个过客岂能丢下我不管
我找你整整一千年
我爱你整整一千年
你不觉得我妩媚吗
瞧我的乳房我的臀部我的曲线
我的眼睛我的酒窝我的笑
每一个夜晚我都开不同的花
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多么多么爱你此刻我多么幸福
埋藏在欲望里的诗喷洒出来了
过来,我的宝贝我的爱人
(痴女的笑很夸张她逼近两个男人
脱光所有的衣服。
双手揉搓着丰硕的乳房
步子走得风骚放浪。)
(牧人脑子看透了放浪裸女
他心惊而害怕
他平生第一次出现幻想
淫邪侵扰了他的纯洁)
牧人:你是魔鬼别靠近我
我是禁欲主义者以道德的名义警告你
你扰乱了我的平静搅乱了我的生命秩序
滚吧女魔淫荡的女魔
我要用鞭子抽打你的痴妄
梦者:美人你弄错了,我只是时间的过客
我的一生只知道赶行走
痴女:我到过你的梦里舔过的妄想
我睡在花蕊中我走出了迷狂
是魔让我追赶你
直到你把骨头也交给我
你在我的身体里奔驰
你别走你休想逃跑
哪怕你走进云层和天堂
我也要用长春藤紧缠你
再快的速度也逃过爱
梦者:你的耻骨犯了错误
你全身的螺丝都松了
痴女:你撒谎你休想解脱
爱难道不像罪孽一样沉重
你所解脱的是罪孽
你玩弄了我所有的人都在精神玩弄
牧人:真是魔鬼附身
白日见鬼是非颠倒
痴女:你别吓唬我
男人休想逃脱我的吮吸
我像影子一样追踪你们
我是你们五千年以前的妻子
我为你生育过一窝蜜蜂
每一只都在绚丽的朝霞里失踪
牧人:疯子你的思维中邪了
一根有秩的锁链上
蹲伏着一只红发魔王
痴女:牧人我要你说我漂亮
我比白云比溪水漂亮
摸摸乳房吧里面的蜜就喷出来
摸摸臀部和大腿吧
那里花粉烂漫
牧人:不要靠近我
你靠近我我就会碎
我只属于自然我是自然的游子
我是自然的观众我放牧自然
痴女:可你在我眼里
却是俊美的王子我的爱神
来吧牧人我健壮多情的牧人
(牧人驱赶着羊群骑着马逃避痴女。
痴女一路穷追然而大失所望地哭泣
痴女转身一把揪住梦者)
痴女:你也想逃你是逃不掉了
吻我吧摸我吧爱我吧
我把一切都交给你
你瞧,我饥饿极了
(梦者一个劲地后退。
一具巨大的裸女躯体坍塌了
色彩充塞了他的视线。
痴女抱住他狂吻。
把他的双手压在她丰硕的双乳上。
脸上发射出浪荡的微笑。)
梦者:不,不,不能这样
你应该去找你真爱
一个爱你的男人你在强奸我
爱需要一个基本的砝码
我要赶路我要去完成伟大的使命
我要为人类夺回有意义的时间
痴女:我呢?我总在丢失爱情
梦者:你不仅丢失了爱情
你同样是时间的弃婴
痴女:没有,我仅仅出卖贞操
我活得精力过剩
来来我要你喂饱我
疯狂些猛烈些来一场狂风暴雨
(痴女紧紧地抱住梦者施暴
空气燃烧呼吸急促
梦者愤怒
在痴女脸上猛煽耳光)
痴女:打我吧,凶猛地打我
打我是多么幸福和快乐
我有飞翔一般快乐
打吧我贪婪你疯狂
我是梦幻的红鸽子
梦者:再见,红鸽子
你飞回清醒的现实吧
那里的有清泉你去游泳
(痴女呆在那里。梦者转身狂奔。
一头碰在偶像上。他惊讶偶像的高大。)
梦者:威严的青铜武士你作证
荒唐的故事已经剧终了
幻觉正无限分枝
再见牧人再见荒原再见痴女
青铜武士请你作证
历史终将关闭非理性的橱窗
青铜武士:我漠然一切
历史在我的眼里不过是一阵风
历史本身支离破碎
时间与我无关现实离我更遥远
(痴女见到青铜武士高兴异常
扑在他的怀里放声痛哭
疯狂地吻着青铜武士的阳具。
滔滔不绝地诉说委屈。
青铜武士冷漠地承受。)
痴女:我找到你了我爱了你一万年
来吧,我们疯狂地爱一次
要疯狂要疯狂些
青铜武士:我浑身冰凉
我只知道征战和杀戮
滚吧别拦住我的去路
梦者:马奔向时间之河
波涛终究是要汹涌的
故事的结局往往出人意料
再见荒原上的荒诞
再见我要以梦为翅
追赶绽放的光芒之始
第六幕耻骨发烧
(古蓝的天空。火红的沙漠上
黑黝黝的沙丘绵延起伏。
黑色在深度地流窜。
戈壁滩上生长着孤零零的灌木。
天空的残星诡秘地闪烁。
神和恐怖的飞鸟在黑色深处飞翔。
狂风卷起沙子像褐色的鞭子在抽打。
黑暗的周围是梦装饰的鱼肚白的花边)
(梦者走近一棵枯树四处张望。
一条朦胧的路从黑暗深处隐隐伸出
像一根柔弱的飘带在晃动。
黑暗里闪闪烁烁的白点。
狂吠声唤醒这里和死寂。
荆棘。骆驼刺在风中摇晃。)
(一匹骆驼冒出画面。
牵骆驼的商贩举着酒囊豪饮。
走近梦者拍响他的虚妄。)
商贩:兄弟喝酒提神吧
黑暗永无止境
命运的路永无尽头
梦者:我渴生命离我太远
我被思想架空现实是神的打手
一阵风总是被时光涂黑
我看不见自己我渴
我的血流干了可我还要赶路
商贩:害怕酒忌讳酒神吗
喝下去壮壮胆越往前走
恐怖越多要走出沙漠
就要有九天揽月的胆识
梦者:酒是灵魂的鸦片
你妄图把一个理想的梦游者
变成漫无目的的夜游神
我热爱酒我的创举都产生于酒
我恐惧酒它将消灭我的意志
商贩:酒是高贵的精神粮食
高扬生命的神秘使者
好,你不喝我就走了
梦者:(一把接过酒囊一仰脖子,豪情顿生)
这些热辣辣的液体
果然是最雄性的诱惑
我抵住了女人的诱惑
却甘心情愿败在酒精里
商贩:好样的兄弟从何处来
将往何处去你身无行囊
是逃犯还是流浪者呢
梦者:我只是一个过客
一个时间的过客
像天上的流星水中的泡沫
空中的鸟声梦中的叹息
我做不了买卖
我将去证实一个事实
商贩:过客吗
谁都是过客谁都在赶路
从生到死就像一次散步
时间的刻度上找不到痕迹
我一生为黄金奔命
我为占有黄金殊死拼奋
我将在黄金的筹码上死去
但我无怨无悔黄金美妙非凡
梦者:道不同不足与谋
尽管我们行走在时间的裂缝里
唯一的赌注是生命
生命是输给欲望
还是输给时间
物质将我掏空
我已经没有重量
商贩:我的时间很宝贵
时间同黄金成正比
我希望时间永远有裂缝
我不断地偷渡
梦者:人类是一个怪圈里
我们看到腐败如蒿莱般疯狂
在无穷无尽地发霉
我们都是拾垃圾的乞丐
商贩:你是个悲观主义
我若购买了一个世纪的时间
前五十年我用来掠夺黄金
后五十年我用来享受和睡眠
黄金是万能的不仅可以买来时间
而且还能买来生命、美人和幸福
梦者:黄金无法买来信念
无法买来爱和真理
更无法买来智慧和道德
商贩:我没有那样无聊
我对虚无毫无兴趣
我需要的是良田美宅娇娥
我需要的是欢乐和放纵
梦者:你无法理解幸福的真谛
幸福不需要附加条件
幸福是认识终极愉悦
像灯在黑夜里开花像水化成气升腾
(商贩与梦者一路争论一路观望。
他们来到了一个集市。
集市上人影幢幢人语喧嚣。
幽暗中熙熙攘攘。
萤虫灯在视觉里忽明忽暗。)
商贩:你不必给我灌输道理
道不同不相为谋为黄金我自在
我希望黄金的光芒照亮黑夜
在黄金的舞台上欢歌翔舞
好了你别妨碍我经商
[另一块版图]
(古钱币作坊里金属撞击声混乱不堪。
金币滑过虚幻坠落在绫罗之上。)
(一座饰金戴银的现代大都市灯光酒影人欢
一匹墨绿色骆驼拖着无数碎银。
彩色舞女和蝇王在驼峰上交媾作乐。
油光彩面的吹鼓手招摇过市。
现代车辆从幽暗深处投射炫目的光柱。)
(幽蓝的天空正落金币雨。
世界一团漆黑。
魔鬼在灵魂深处放声浪笑。
剑齿虎正在红色酒精里沐浴)
(肮脏的乞丐在沿街乞讨。
巨大的广告牌上标榜着皓齿红唇的大嘴。
计算机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
我是苍凉的前夜。)
(商贩与梦者在火红色沙漠深处再次相遇
商贩递给梦者酒囊。梦者豪饮。
商贩赠给梦者一块巨大的金币。)
梦者:谢谢!我不需要这沉重的行囊
我要轻装上路
我走过了不可知之的路程
我要到一个神居住的地方去
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商贩:人不可貌相
你这样的落魄鬼居然要创造奇迹
去吧与孩童玩游戏吧
梦者:我们的相遇真是一个错误
好,大道朝天路各走一边
我们各自去采集光芒吧
我们各自沿着生命的轨迹运转
商贩:在这令人绝望的沙漠里
我们需要一次合作
否则我们将变成骷髅
我余存很多水和干粮
还有这匹任劳任怨的骆驼
凭你这条瘦腿能穿越万里黄沙吗
你将成为一文不值的殉道者
梦者:我依仗毅力行走
神奇的信念是无可比拟的粮食
我永远不会疲惫
神在隐秘处暗暗助我
商贩:一个疯狂的梦游人
一个无所顾忌的执着狂
你将被疯狂淹灭和扼杀
疯狂指引你走进异端的魔海
梦者:残暴大漠必将被勇士踏平脊梁
空间再无垠总会有翅膀飞越
拥有幻想和信心的人战无不胜
幻想缥缈空虚却是精神之宝
精神历来靠虚无喂养
才获得了人类的进步和繁荣
现代人患了幻想贫困症
跌进了前所未有的精神荒漠
商贩:勇气多少钱一斤
幻想多少钱一斤
信念多少钱一斤
自信一文不值
你太自信自信至极便是狂妄
这沙漠连鹰也无法飞越
连神也无可奈何
何况你这个虚脱的浪者
梦者:我一无所有但我终生无憾
观念和信念谁也不可强加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商贩轻蔑地微笑着
取出酒囊自己灌了一气后递给梦者。
梦者仰头灌了几口。
商贩又把骆驼上的干粮递给梦者。
梦者却拒绝了。独自朝遥远走去。
褐色的沙丘脊上一个黑点在向前移动。)
商贩:祝你成功尊敬的普罗米修斯
愿你能盗取天堂的神火请不要自焚
梦者:结论永远在未知之中
即便我殉葬于信念之潭
我也要站立而死
路对于任何人都是未知的
光明和死亡同在
[(特写)梦者一双血淋淋的大脚走在沙漠上
身后留下一串黑色的足印。星光如狼眼。
(特写)一阵狼嗥。一阵虎啸。一阵龙吟声
反反复复地重现。]
风在狂奔。卷起漫天黄沙
寒星暗淡。流沙咆哮着滚动
梦者被埋在沙海波浪之中
他在沉没他在挣扎他在呼叫
梦者:上帝上帝无所不能的上帝
你为什么要遗弃我为什么——
上帝你难道成了昏聩的傀儡
难道你忘记了自己之子
往日的创造和幻想的光华在哪里
你既然昏淫无能就不要站在空中
你妄为上帝妄为救世主
你进地狱吧让我来替代你
(黑色依然浓重。梦者的手在沙浪中挥动。
流沙停了。梦者从沙海中爬起来
天光聚焦着这个黑影像一尊青铜雕像。)
一个神秘的声音:孩子你回去吧
迷途应该知返可怜的羊羔
我以至高无上的上帝的名义提醒你
梦者:我不会放弃哪怕是岐途我也走定了
尽管我的骨肉疲惫不堪
但我的意志却越来越坚定
神秘的声音:站住!再进一步
你将坠入地狱坠入死亡的深渊
孩子你迷路了光明离你越来越远
你不过是一个可笑的唐.诘诃德
回到西班牙典籍里去斗大风车吧
信念比纸还薄弱比羽毛还轻飘
勇气不过是可笑的狂妄
梦者:你不必放屁
路是用脚走出来的
信念却要用心和血去印证
神秘的声音:瞧,前面站着大风车
瞧,脚下是恐怖的蛇
瞧,天空是凶猛的雕
瞧,地狱之门就在你眼前
瞧,你身后却是光明之道
向后走吧光明在等着你
你的勇气和毅力不过是狂妄
使命不过是一场可笑的游戏
梦者:请现出你的真面目
不要站在黑暗深处妖言盅惑
不管你是恶神还是魔鬼
你显形吧我要看清你的本来面目
神秘的声音:你见过玫瑰花
见过隐世的牧羊人和农夫、商贩
见过守桔人见过蛇见过海和岛屿
你所见过的其实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我无所不能的我
(哈哈,哈哈!随着缥渺的笑声。
黑暗深处出现一个发着绿光的红发魔鬼
他极其高大恐怖。梦者感到一阵恐惧。
那是一团可怖的章鱼般的蓝光。
他不由得双腿战栗)
梦者:你真可怕像只海底魔王
你还能对我怎么样呢
你可以夸张你的意志折磨我的筋骨
你可以施展你的残忍摧残我的肉体
你可以用魔法迷惑我的视听
你却无法控制我的思想
更无法毁灭我的意志
魔鬼:你该懂得一个浅显的道理
存在是二元对立的
上帝与魔鬼同在
上帝同样充当魔鬼的职能
魔鬼也可以替代上帝的神性
你这样的凡夫俗子肉眼凡胎
怎么能洞明存在的真相呢
上帝创造了人类
而人类越来越堕落
美和崇高消失了
连行为主义道德家制定的准则
也在毁灭和损坏
上帝最大的失误是没有调教好人类
他让自己的发明最终归钵于我
我本是上帝的挛生兄弟
我们各自把握一把利剑
梦者:太多的神只能混淆视听
太多的主义让人无所适从
世界原本秩序混乱
人类堕落的因素是自作聪明
最终毁灭的是他自己
神通广大的魔也无法左右
神不过是认识的产物
进步和文明的制约者
是人自身的晦暗的屠刀
我看清了你的面目
你不过是渺小的偏见意志的屠夫
让开让我过去
魔鬼:你是一个狂妄之徒
永远处在被我的戏弄的中心
始初我就预告了人的末日
现在已经死到临头
(魔鬼与梦者对峙着。黑色气流包裹着他们。
魔鬼不时施展法术。
空中飞翔着彩色的光圈。
魔鬼用邪恶的地狱之刑和咒语戏弄梦者。
梦者闭上双目坚守自我。)
(魔鬼用恐怖的刑法蹂躏他。
他顽强承受着。
沙漠忽儿变成地狱
忽儿变成刑场忽儿变成魔窟。
邪恶在飞横跋扈魔幢遮蔽了光亮。
梦者正在承受一次残酷的考验。
梦者的灵魂在呻吟。)
魔鬼: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你反悔还来得及
朝后看看那座华丽的宫殿
那是你昨天的家园
再朝后看现在已是一片废墟
你已经无家可归你已经穷途末路
梦者:你的末日也在眼前
你毁灭一切你也将毫无存在价值
你同样会得到死亡的回报
我将与你同归于尽
第七幕黄昏的祭祀
(周围一片漆黑。
红色的羽毛从黑暗深处飘荡下来。
梦者孤零零地站成一株枯树。
一团红色的追光照着他他像一朵鸡冠花。
沙漠以不确定的方向移动旋转。)
天使:人的使命就是探索真理
而智慧总在打碎真理
与邪恶作战取胜的利器是正气和信念
过客你是对的走你该走的路
没有永恒的邪恶也没有永恒的上帝
上帝总是与真理和正义共存
梦者:是的你说的对一切都在印证
而我的确要绝望了
作为凡骨俗胎我受不了如此折磨
光明已经熄灭黑暗越来越恐怖
我迷路了我的眼睛里全是陷阱
我被黑暗和魔鬼包围了
向前我一片迷惘
向后我充满恐惧
天使:向前走吧不要左顾右盼
路是行走的结论
光明离你一步之遥要跨越却并非易事
一个丧失力量和绝望者
连一寸也无法跨越
魔鬼:回去吧梦者
世界上最大的荒谬是人的狂妄自大
你太渺小而你的狂妄在膨胀
你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徒劳者
天使:魔鬼你够了
宇宙之神正在通缉你
被解放的普罗米修斯正准备复仇
魔鬼:你别来凑热闹这世界太荒唐了
上帝对人类太不负责
人类成了盲目的黑熊
(上帝在黑暗的上空现出形象。
万道金光直刺魔鬼魔鬼悄然逃遁
留下冗长的嘲弄的笑声。
梦者的形象渐渐高大。
上帝和天使悄然隐去。
一条苍白的小路在梦者眼前延伸。
梦者一拐一拐地上路了。
天空寒星闪烁。)
梦者:我好像从遥远的冰窖里走出
穿过无数条命运险恶的裂缝
浑身伤痕都是我绝望的见证
现在我终于闻到了光明的芬芳
路像一根飘带恍恍惚惚
虚幻的词嵌进我的骨子
荷马:孩子你醒了黑夜令人沉醉
我的孩子——奥德修斯出走几千年了
他成了一个英雄浪人
据说时间能把英雄磨难成懦夫
我正在寻找他让他回到我传世的典籍
梦者:老人你是谁
你手中的灯笼上镌着西方的咒语
你的眼睛里装满蓝色的幻想
荷马:我在寻找人类的英雄
没有英雄就没有奇迹
任何时代都离不开伟大的探险者
梦者:也许你找错了人
我不过是一个杞人忧天的幻想者
一个被美梦驱使的精神勇士
我盲目而胆怯一匹怪兽在我体内冲撞
荷马:你不必自暴自弃英雄并非天生
英雄是意志坚强的冒险家
梦者:现在不是英雄的时代
人类沐浴在物质的魔沼里
魔幻的布匹把英雄装饰成礼品
世界末日即将来临
人类却沉醉于享受而不知醒悟
荷马:我目睹了你的英勇
我把你当成奥德修斯
难道你不承认吗
梦者:很惭愧我不是
其实我很懦弱远没有奥德修斯英勇
我只是一个赶路的人
我想为人类夺取未来的时间
这太平凡了一个普通的梦游者
荷马:你比奥德修斯更英勇
奥德修斯并没有彻底堕落
人还是有希望的
(荷马走近梦者摸了摸他的脸。
然后将手中的神灯交给了他。
梦者接过神灯浑身立刻晶亮起来。
黑暗渐渐褪去。)
梦者:啊!这是光明
光明多么炫目而瑰丽呀
从此我能洞察一切
感谢你尊敬的神
荷马:你走吧光明是战无不胜的利剑
瞧朝晖被点燃了
这灯照亮了东方把邪恶也点着了
等着收拾黑暗的枯枝败叶吧
邪恶燃烧了照亮了世界
光明是毁灭邪恶的神圣结局
时间是一切生物的上帝
梦者:时间就是上帝吗
他象征着永恒至上吗
那么我替人类盗取时间
就是替人类盗取上帝
这是一个多么神圣的职责
我要朝着光走去瞧,那是谁
荷马:那是但丁先生
一位描写天堂地狱炼狱的上帝
他营造了人的三个巨大的场
梦者:他为什么被镣铐锁住
他衣衫褴褛像一位浪者
荷马:是的,他创造了一个世界
一个宏伟的精致的乌托邦宫殿
一位杰出的人类精神巨匠
他让人类的幻想和智慧有了归宿
自己却最终成了贫困的浪人
这是所有天才和杰出者的最终状态
我不也是一个盲人一个普通的说书人吗
梦者:可你是我的神我精神的教授
你的神灯引导我走出黑暗
瞧,但丁身边还站着一个空心人
浑身发出莹绿的光芒
荷马:那是普罗米修斯上帝的勇士
他被天鹰啄食了内脏却把火种送给了人间
宙斯罚了他又给了他荣耀
他手中的长剑曾劈开了天堂之门
(荷马引着梦者走近但丁。
但丁迎上去向荷马施礼。
普罗米修斯一脸严穆胸眶淌着鲜血。
空洞的躯壳里一颗彩色的心在搏动。
长剑上流淌着火的辉光。
梦者拜倒在他们面前。)
梦者:尊敬而神圣的偶像
我心中璀璨的明灯
灵魂深处高贵的神明
请以先知的名义赐教于我
我是一个盲目的梦游者
下意识在唆使我迈向深渊
一个无法想象的深渊
但丁:因为意志总处于两难
造成了人类发展的缓慢和踟蹰
正如天堂与地狱的对峙和存在
人类最大的疾病是适从于中庸
行为和思想的超跋者总被视为异端
不是上帝给予了人的缺陷
而是人类安置了自取灭亡的利刃
孩子走下去吧
不要被虚妄和自满宰杀
梦者:多谢教诲,我不会再回头了
不管我的结局如何
生命的惯性却在驱促我
也许我会走进墓地把生命搁置
也许我往前一步会自取灭亡
我已经无所顾忌了死亡一样美丽
普罗米修斯:对,英雄就是剔除了顾忌
被一种精神和使命所彻底臣服
一种精神的终极高扬
朋友,我送你一件礼物
瞧,这是我的宝剑
(普罗米修斯将宝剑捧到梦者面前。
梦者跪而受剑。
但丁也送给梦者一双芒鞋,
梦者跪地拜谢。)
但丁:东方神话里有一个大脚神
他高大无比每天都在追赶太阳
最后他筋疲力尽倒下了
他成了英雄太阳却依然
威仪地俯视着大地和众生
人走了故事却留了下来
人的伟大业绩就是用生命谱写故事
英雄永远是故事的主角
它通过无数张嘴流传下去
时间造就了英雄
真正的英雄在时间里越长越高大
时间给英雄戴上神秘的光晕
荷马:人无法抓住过去
因此过去充满神奇
我的两位英雄都是时间的杰作
你要去夺取时间
是一项无可比拟的神圣之举
愿你成功孩子
(刹那间。神祗们消失了。
梦者茫然四顾。
自己却处在半空的尘雾中。
他闻到人间的喧嚣和血腥味
他猝然上路了。
手中的灯笼光华四射
脚下的路照成一根五彩飘带。
他挥动手中的宝剑
将阻碍他前行的礁石荆棘砍尽。
神秘的钟声在遥远处呼唤他。
黑暗被他劈开了一条彩色的沟壑。
梦者哼着一支欢快的曲子
连他自己也听不懂的古老的曲子。)
梦者:我几乎忘却了一切
我的幻觉里一座巨塔直通天庭
是巴比伦冲天塔还是彩虹呢
世界的神奇都是由建筑构成
幻觉更是绝妙无穷的云母
我被神的幻术着魔了
我的血只能朝着那个方向流动
呵,是谁的翅膀在驮着我飞翔
时间的流水声像琵琶般湍急
生命里珍藏的欲望山花般烂漫
呵,夜是多么温馨华美
像一张神话的温床
人类的想象有如自在的神明
无所不能而又隐藏着悲哀
犹如花开的过程自生自灭
最后的结局是将绚美凋零
遗憾有时候也是一种快乐
呵,我看见了无数灵魂在漫游
它们都戴着瑰美的花环
像彩带飘向无极的星空
第八幕死亡滋味
(一扇高大无比的宇宙纪青铜门。
门上锲着无可辨识的象形文字和怪兽的面具。
旁边嵌饰着各种姿态的黄铜怪神雕像。
四只巨大无比的白玉石雕狮子张着恐怖的嘴。
咆哮的黄沙和飞石在黑暗里鞭挞着,肆无忌惮。
闪电在黑暗中飞行。
雷鸣声震耳欲聋像枭神在狂吼。
梦者艰难地走近大门,
他像个魔幻的幽灵,疲惫地倒在地上。
黄沙和飞石闪电和雷鸣在吞噬他。他在挣扎。)
梦者:我好像正在接近辉煌在辉煌的边缘
埋伏着最深的黑暗和最大的恐怖
像一个真理的诞生
总要接受最大偏见的鞭挞和残酷的否定
这是终极之门
一座恐怖的危机四伏的门
门内藏的一定是人类最伟大的东西
是一切称作意义的总和
可这门远不是我理想的
看不见辉煌看不见平和吉祥之光
像最恐怖最残酷的墓地和魔窟
这多么令我绝望
难道我含辛茹苦的结果是这样吗
仅让我认识一个道理一个简单的道理
——希望的终极所在是绝望吗
绝望——这把悬挂在我们头上的赫拉克利斯利剑坠落了吗
它正刺在我们狂热的理想之花蕊上吗
不——!我不相信
我要用我的头颅撞开这道终极之门
哪怕里面是刀山火海也要冒这个险
生命获得了一次辉煌已足够了
(梦者正一步步地爬近那扇诡秘阴森的大门。
但他总觉得自己距大门无限地遥远。
宇宙之门前的门神(雕像)们
用无比嘲弄的神情盯着他。
巨大的石狮不时发出恐怖的吼声,
与天空的电闪雷鸣相互交织。
红发魔鬼再次出现。)
魔鬼:时间的通道永远有道一闸门
上帝我的兄弟
他早已改变了原初的苦衷
人类的智慧和堕落让他彻底失望
他忘记了自己游戏的规则
他一旦让人类放任自由
人类的一切善与美就彻底沦丧
人类越来越接近我的初衷
他们用行动在证实我的真理性
我蛰伏数千万年的卧薪尝胆
到今天终于将重见天日
尊敬的梦游者
你难道还不承认这类现实吗
你的顽固和愚昧的执着不过是穷弩之末
梦者:你永远是败者
你的得意和猖獗不过是钻了现实的空子
上帝永远与正义共存
你等着吧结论就在这道门的中央
看我如何打开这道门
把握绝对的时间和人类未来的舆图
魔鬼:可笑的现代唐.诘诃德
你还是握着长矛去斗风车吧
你苦心孤诣的美梦比汽球更薄弱
你在做着一个绚丽的梦
梦醒时你将成为最沮丧的人
你瞧现在太阳当空了
你有白日梦已经到了尽头
现实将让你彻底绝望
可怜的梦想者妄想者
现实中最懦弱的人往往是梦中的勇士
亚述的神话已经结束
睁开你浑浊肮脏的眼睛吧
看看惨白的太阳将告诉你什么
架着刀子的现实将怎样宰杀你
梦者:你这毁灭和落后的代表
进步和美好的对立面
你尽可能嚣张吧尽可能跋扈吧
正义和进步的利剑总会刺入你的胸膛
我已经走到了死亡和辉煌的双重边缘
对生命已经彻底置之度外
我看见了我的死亡
看见了我的灵魂已飞离躯体
但我绝不会惧怕死亡来吧
邪恶的神灵张开你的羽翼吧
要么我壮烈地死亡要么我辉煌地复活
魔鬼:你不就想打开这道宇宙之门吗
你不就想获取一切终极的结局吗
不就想获取未来的时间和舆图吗
好,你将会见到一切
但辉煌却永远远离你
你会在彻底的绝望中自尽
尊敬的勇士来吧
举起普罗米修斯的宝剑
举起圣灯冲过来吧
(梦者握剑站立起来,显得疲惫不堪。
狂风飞沙蒙住了他的视线。
闪电雷鸣更加疯狂而猛烈。
他跌倒了又爬起。艰难地迈着步子。
魔鬼像一座恐怖的大山挡在他面前,
浑身散发着雷电和幽绿的光芒,
他手里握着一根狼牙棒,
两条红色的光柱直射梦者。
梦者喘息着不断跌倒又站立。
司阍者们倏忽间变成妖魔扑向梦者。)
梦者:都来吧尽量施展你们的妖术
我只不过是一个信念的殉道者
但我绝不是怕死者和懦夫
既然命运让我选择了死
我还有什么逃避的呢
死也是生命的职责
我将义无反顾地随承受它
(狮子扑向了他。恐怖的司阍者们扑向了他。
梦者挥舞着宝剑和神灯殊死搏斗。
他伤痕累累,一次次败下阵去。
魔鬼在尽量施展魔法,他再次倒在地上。
圣灯燃烧了他的衣服,
也烧毁了狮子和司阍者。
魔鬼神秘地拖着冗长的嘲笑消失了。
梦者赤身裸体满身疮痍。)
梦者:火呀,烧吧烧掉所有的一切
连同我自己这样才叫辉煌
辉煌本来就是火的颜色
火呀,烧吧把这紧闭的门也烧毁
把真理和荒谬把正义和邪恶
统统烧毁火呀,烧吧
锋利些神圣的宝剑
劈开这道门劈开这未知的神话
哪怕里面装满绝望是魔鬼的本身
哪怕是我自己的墓室我生命最悲惨的结局
我也要冲进去领受一切
我并不想做英雄
英雄的名字远离我吧
此刻我忘记了崇高忘记伟大
忘记了一切道貌岸然的名词
当死真正光临的时候
恐惧和敬畏也消失了
也许英雄只不过是信念的亡命之徒
也许英雄仅仅把死当成了游戏
也许英雄仅仅把恐惧当成一杯烈酒
来吧魔鬼和黑暗一起来吧
(梦者盲目地挥舞着神剑砍着这道无始无终的门。
门坚硬无比溅出寒骨的火星。
石狮和众雕像正在燃烧,火光冲天,
掩盖了天空的电闪雷鸣。
魔鬼在空中嘲笑。)
魔鬼:可爱的梦游者东方的无头骑士
你快到了梦醒的时候
也许在梦中你是勇士
现实面前你却是最软弱的懦夫
好吧,我要让你成功
你意志的光芒正如投枪朝我猛射
我要善意地成全你
光明来临之时宇宙之门自然大开
但你得到的将是巨大的失望
因为那是坟墓
梦者:闭住你的臭嘴滚蛋吧
宇宙之门大开意味着崭新世纪的开端
光明和正义将普照绝望的人类
繁荣和人类的新生重新来临
世界大同的辉光已经萌生
邪恶将从人类的根本上消亡
崭新的认识之光呀
崭新的时间之光呀
崭新的人类命运之光呀
崭新的真理之光呀
崭新的科学之光们人性之光呀
来临吧给人的历史
表演一场欢欣鼓舞的大团圆吧
(魔鬼在空中呵呵地阴险地笑。
笑声渐渐远去。
听到魔鬼的笑声,
梦者突然产生一阵胆怯和惊悸,
他犹豫了,神剑停止了砍伐,
头也垂了下来。当他发现自己一身疮疤时
竟蓦然流泪,他绝望了。
觉得自己的举动和付出的代价荒谬无比,
此刻他想到了另一种死——绝望之死!
他猛地用自己的头颅朝宇宙之门撞去,
门訇然大开。
梦者睁大惊讶的眼睛,
眼前横亘着一具巨大的白骨。
一个昏聩的守尸老人从梦中醒来。
旁边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夸父墓室,
一位虚无的行者。梦者不禁茫然失措。)
梦者:这就是结局吗
夸父的结局不正是我的喻示吗
但我多么沮丧
我这种始志不渝的努力
与唐.诘诃德又有什么差别
荒谬荒谬我竟成了荒谬的主角
原来美丽动人的神话主角
竟是一堆清凄的白骨
一万年前的勇士不过是一只可笑的动物
一万年后的我居然成了他的信徒
守墓人:我整整等了一万年
你才出现而且如此狼狈
与一万年前的英雄相比
你不仅缺少那种伟岸和神圣
而且你连起码的自信也没有
你斗败了魔鬼但你赢给了自己
你成了自己的俘虏和魔鬼的嘲弄者
你瞧这堆白骨多么吓人
他的头颅和四肢组成了五岳
凡人们比他的汗毛还渺小
他的汗毛是参天大树
他内脏是两条举世闻名的大江
而你不过是他身上的一只跳蚤
呵,人的退化多么可怕
梦者:尊敬的守墓人我失败了
在最后一刻我成了俘虏
现在我连活着的勇气也没有了
宇宙之门里的一切太让我失望了
在门外在魔鬼的嘲笑声里
我突然胆怯了我突然害怕失望的结局
现在我满怀艰辛以死为代价
得到的不过是一堆白骨
理想中辉煌的宇宙之门里
居然是一堆腐朽的神话的髅骨
我满怀使命的希翼何在?
时间之恒真理之恒何在?
呵,信念!什么是信念?!
呵,勇气!什么是勇气?!
守墓人:哈哈哈哈!
可怜的失败的勇士
你带着使命同时也带着功利
你想学做古典勇士但又有庸人的心态
你想成为普罗米修斯结果成了唐.诘诃德
多么荒诞多么荒诞
时间你能夺取得到吗
真理你能夺取得到吗
就连最小的自我也没有夺取
就连最小的魔鬼也没有战胜
这最小的魔鬼是你自己
而现实的魔鬼却始终在嘲弄你
让你成为“他”游戏的工具和娱乐的肉体器皿
可怜的勇士你再到墓碑上去瞧瞧
去再次照照自己的影子吧
(梦者沮丧地走近墓碑,
墓碑上映照出他的形象:
发如枯草脸如朽木
赤裸干瘦又肮脏的躯体上伤痕累累
两条腿像两根发着磷光的白骨
手中的神剑居然是一根锯木条
两眼细小而充满着卑琐沮丧……
上面隐约浮现出一段文字。
梦者绝望极了,大叫一声
将“神剑”猛地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鲜血喷洒在墓碑上
墓碑上的文字渐渐清晰——
没有真实的神话
也没有神话的复活和反复
守墓人:来吧再来一个英雄
再来一把大火我的王
把我和这道墓门也烧个干净!
中国长诗展系列之——阿索拉毅中国长诗展系列之——孙谦中国长诗展系列之——阿牛静木中国长诗展系列之——董辑中国长诗展系列之——安琪中国长诗展系列之——杨勇中国长诗展系列之流感纪——刘泽球中国长诗展系列之——韩高琦中国长诗展系列之——霍香结中国长诗展系列之——张卫东中国长诗展系列之——孟原中国长诗展系列之——黄梵中国长诗展系列之——郁郁中国长诗展系列之——易杉中国长诗展系列之——白鹤林中国长诗展系列之——发星中国长诗展系列之——林忠成中国长诗展系列之——陈小蘩中国长诗展系列之——王晟中国长诗展系列之——胡马中国长诗展系列之——野梵中国长诗展系列之——聂沛中国长诗展系列之——道辉中国长诗展系列之——阳子中国长诗展系列之——尤佳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