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化身曾日天,为钱粮不惜拿恩人

上文说到曾国藩隐忍半年,终于打了胜仗,从太平军手里收复武汉,并且逼死陷害老师的崇纶。心怀菩萨心肠,却不乏霹雳手段,对阻碍自己前路的人向来不曾手软,这就是曾国藩。

收复武汉半年之后,曾国藩又发飙一次,“设计”铲除了一个曾经的恩人,而且是“碾压式”的铲除,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这让大恩人欲哭无泪。

咸丰四年十月,害死曾国藩老师的崇纶,被曾国藩一纸奏折逼的服毒自杀。十一月,曾国藩开始转战江西,带领湘军水、陆两支队伍进驻江西守备,准备攻打九江。

行军打仗第一要务是什么?粮饷。曾国藩这一来就是七个月,因湘军在传统官员看来是“杂牌部队”,并非正规军。

他们所承认的正规军只有八旗和绿营,所以在对湘军的钱粮援助上也大打折扣,这直接导致曾国藩行事有些掣肘。曾国藩进军江西,本是为下一步战略行动做打算,准备以江西为基地,进攻太平军所占领的重镇九江。

但是攻城略地,非一时之勇就可决定成败,难免会打消耗战,所以曾国藩进驻江西这一拖就是七个月。这七个月间,曾国藩最发愁的就是粮饷问题了。

曾国藩的根基在湖南,湖南在清末时还是个穷省,经济收入只够供养几万兵马。曾国藩把胡林翼留在湖南,稳固后方,所以湖南只能供养胡林翼的军队,分不出钱粮来为远征江西的曾国藩提供援助。

于是曾国藩就向江西求助协饷,同时也向浙江福建求助协饷。在清末那个人人自危的时代,拿自家的保命钱去援助一支杂牌儿军,无异于肉包子打狗。所以浙江和福建两省官员串通好之后,就开始启动“拖”字诀——我们一定给你援助,但没说马上给你援助。即使说马上给你援助,没理由也要创造理由拖上一段时间。

如果这段时间曾国藩打胜仗,那协饷再及时发过去,不但能捞个人情,钱还可以原封不动的送回来。如果打了败仗,就说送饷部队刚到半路。这样一来,无论胜负,福建浙江都没责任,而且还省下钱来扩充自己的部队。

但是江西就没那么容易推脱了,毕竟曾国藩实在自己地盘上打仗,理应给予协助。

恰此时,发生了一件大事,曾国藩的湘军水师被太平军阻击了。曾国藩进攻九江,可是屡攻不下,湘军水师在鄱阳湖又被太平军切成两半,一分为二无法汇合,这让水师的战斗力大大减弱。

夜里,太平军趁机偷袭了水师,不但烧毁十多条战船,就连曾国藩的“座驾”也被抢走,包括船上有所有的军事文案资料,还有皇上赏的贵重物品。这让曾国藩元气大伤,对粮饷的需求更加迫切。

看到这种战果,本对湘军还抱有一丝希望的江西官场,也开始翻白眼了。收复武汉时,朝廷又吹捧湘军战斗力又嘉奖主帅曾国藩,还以为多厉害,结果就是这种水平。要钱?没有,有也不能给。

曾国藩看到江西官场这种“偏见”的态度,就跟江西巡抚陈启迈产生不少次争执。曾国藩态度很明确:我们都是朝臣,都是为皇帝办事,怎么能在大是大非下产生门户偏见,见死不救?你陈启迈不是要亡我曾国藩,而是要亡国!

话说陈启迈这个人,跟曾国藩还是有交集的,而且对曾国藩有恩。陈启迈跟曾国藩是同乡,而且在一个单位共事过,互相印象也都不错。

咸丰二年曾国藩母亲病逝,此时曾国藩奉旨出任江西乡试主考,刚途径安徽。曾国藩就接到母亲去世的消息,主考位子泡汤了,只能改道回家。

但是曾国藩没钱回家,一个礼部尚书也混得非常落魄。曾国藩家境贫寒,为官清廉,初到京城任职翰林时就靠借钱活下来的,借来的钱大部分用于京城的人情世故,其次就是寄给父母贴补家用,最后剩下的一点点才留给自己开销。这次出任江西乡试主考,本可以获得一笔不小的收入,但无奈生母过世,多大的事儿都得放下。

安徽离湖南不远,曾国藩即便慢赶,十几天也该到了。但是家中父叔兄弟等了二十多天还没见到曾国藩回来,都以为他是因太平军匪患耽搁了,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没钱。

就在曾国藩为难的时候,江西官场来人了,给曾国藩送了一千两丧礼金,而且是以公款的方式赠送,这就说明是江西官场大多数人都是赞成给曾国藩送礼金的,在这个层面,曾国藩实在应该感谢这些人,尤其应该感谢巡抚陈启迈,毕竟人家是头儿,他不同意,这钱谁都那不去。曾国藩拿到这些钱后,还了三百两欠款,剩下的才用做回家路费。

就在三年后的今天,陈启迈拒绝给曾国藩粮饷支援,这让曾国藩非常气愤,国家大事当头,还存有私心吗?

曾国藩觉得,此人一日不除,江西官场一日不能容我,只有除掉此人,才可震慑其余附和者,湘军才不至于被在别人家门口活活饿死,于是曾国藩开始上奏弹劾陈启迈。

这次弹劾与以往不同,往常弹劾都是因为别人直接阻碍了曾国藩的利益,而陈启迈比较欲哭无泪,他是因为想帮小弟出头,间接断了曾国藩唯一的希望,所以让曾国藩大为恼火。

江西万载县有两个人,一个是彭寿颐,一个是李峼。彭寿颐是个举人,在县里名气不小,借着这个名气也办起了团练,而李峼是万载县的县令。这两人有矛盾,闹上了官司。彭寿颐仰慕曾国藩,去找曾国藩帮忙,毕竟都是文官办团练,都属于军事路线,彭相信曾国藩一定会帮助他。确实,曾国藩见彭寿颐有才气,就把他留在湘军做事。

而李峼走的是官场路线,跟上司巡抚陈启迈有密切联系,所以让陈启迈把彭寿颐抓紧牢房,陈启迈也没多想,就替下属出头,把彭寿颐给抓了。这一抓,彭寿颐没事,曾国藩事儿大了。

曾国藩本就为粮饷愁的无计可施,寻思既然江西官场不给,那就找乡绅筹备一些,勉强还能过活。但是陈启迈这一抓,让乡绅闻到了一股火药味儿,都以为这是两位神仙打架,不能乱伸手,于是就断了曾国藩的“奶”。

这下曾国藩真恼了:陈启迈这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你不给钱就算了,连乡绅都断奶了,还怎么活?想做圣人,总不能去抢钱抢粮吧?既然不敢抢乡绅,那就只能拿巡抚开刀了。

紧接着曾国藩就给咸丰上了一道弹劾的奏折,虽然曾国藩每次的奏折都言辞泼辣犀利,但是写的比较保守,符合事实。这次的奏折,真是曾国藩饿急了写的,一点余地都没给这个昔日的“恩人”留,反而夸大了陈启迈的罪行。

如果以往的奏折算“阴谋”,那这次的奏折就是“阳谋”,明目张胆夸大其词,就是奔着搞死陈启迈去的。此次弹劾奏折主要说了两点,每一点都能戳中咸丰的心。

一、谎报军情。

皇帝在朝中,最担心的就是大臣谎报军情,自己糊里糊涂的被骗。毕竟全国各地的事宜都是通过奏折来报的,而且奏折是人写的,具有主观性,咸丰又没时间去调查,所以被蒙骗过不少次。

作为一个领导,最忌讳的当然是被下属骗。曾国藩这一句就戳中了咸丰的心,咸丰非常信曾国藩,因为在咸丰眼里,曾国藩是一个正直的文人,有话就敢讲,毕竟咸丰自己都被曾国藩写的三千字作文骂了一通。

而且当时清朝制度也导致奏折中谎报军情者多,已经成了通病。清朝对胜败的待遇太过悬殊,如丢失武汉的三任巡抚和总督,五个被办了四个,还有一个吓得逃跑了。如收复武汉一次的曾国藩,皇帝给钱给粮给封赏。

当时官场写奏折的规矩就是:隐瞒小败,夸大小胜。这也直接导致太平军迅速崛起,让咸丰皇帝猝不及防,说到底这未必是咸丰的错,所以咸丰最恨欺骗他的人。

咸丰皇帝在“轻信”曾国藩这番言论后,陈启迈就已经“凉凉夜色为你思念成河”了,头上顶戴只能成为怀念。

二、颠倒是非。

如果说第一条罪证没能让咸丰下狠心摘了陈启迈的官帽,那第二点就板上钉钉了。曾国藩说陈启迈包庇县令弃城逃命,对彭寿颐兴办团练加以阻挠。

这两点正是咸丰皇帝最不能容忍的。败军逃命,在咸丰这个年轻的皇帝看来,容不得。而咸丰自己又非常提倡各地兴办团练加强防卫,陈启迈居然敢横加阻挠?真是太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儿。

这两正两负间,咸丰已经下死决心,将陈启迈革职查办。

当然,这毕竟涉及到的江西省的一把手,怎么会处理的如此随意?连调查都不调查,全凭曾国藩一纸奏折就撤职查办?这在二百年的清史中,也是没见到的。

咸丰皇帝自然不傻,这是特事特办,原因在两点。

第一,江西是当下的主战场,曾国藩是主力,那一切都要以曾国藩为主。毕竟曾国藩及其湘军收复武汉后,让咸丰看到了希望,所以对曾国藩的要求,几乎有求必应。

第二,趁此机会向外界宣布,只要你打胜仗,真的可以为所欲为。谁阻碍你打胜仗,朝廷就办谁。你们只要有胆色,可以放手去干。

陈启迈也是比较无辜,不给湘军发协饷,最多跟曾国藩吵几架。而且在当时官场风气来说,谁也不看好曾国藩这支杂牌军,当时也没有即时影像传输,看不到湘军胜仗时的英勇,只看到了败仗时的溃散,所以犹豫很正常。毕竟真打起来,这点钱给正规军,也许还能多拖两天。

可是这个倒霉的县令,硬生生把巡抚陈启迈给坑了。陈启迈作为曾国藩的同乡,旧同事,还年长曾国藩十五岁,有点小摩擦本不至于如此。可谁想帮了“小弟”后,就等于把曾国藩送上了绝路。

眼看着这一国之未来,一军之生死,数年之经营,马上就要断送在陈启迈这一个人手里,曾国藩也顾不得“恩人”“同乡”“同事”的交情,直接杀鸡儆猴,让江西官场消停一些。

于情,曾国藩此举有失,非常“忘恩负义”;于理,曾国藩要顾及全军之性命,一国之未来,必须如此。情义与国事,曾国藩是不会马虎的。

曾国藩的菩萨心肠向来留给自己朋友,对阻挡自己路的人也只有霹雳手段。即便亲近如弟弟曾国荃,也因此受过惩罚,况乎陈启迈?

近一个星期,一共说了三起曾国藩“弹劾除人”的事。

第一件是“副将清德”,副将从二品,因为阻碍曾国藩行军带兵被弹劾撤职。

第二件是“逼杀崇纶”,从二品,因为崇纶怯战,陷害曾国藩恩师吴文荣自杀,也间接导致曾国藩兵败投水自尽,被弹劾逼杀。

第三件就是“革陈启迈”,一省之主,也是从二品,还是曾国藩恩人,也因阻碍曾国藩行军带兵被弹劾查办。

从这三纸奏折可见,曾国藩对“异己”从不手软,但是对于投奔而来的朋友和陌生人,却出奇的心肠好。可见,菩萨心肠霹雳手段,也是为自己的志向服务的,这与当年的刘邦曹操,又有什么分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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