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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击题目下方蓝字 题记:想不到小时候的历练,现在竟成了我们姐弟几个人生途中的一笔宝贵财富。 一、记忆的匣子
我的家乡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山村,我的家里除了爸爸妈妈外,还有我们姐弟四人。我是家中的大孩子,下面依次是妹妹和两个弟弟。我出生在文化大革命中,与妹妹相隔二岁,妹妹和弟弟每人相隔三岁。那时候,爸爸一直在不同的单位调来调去,妈妈在农村种地。生在农村,因爸爸没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家里,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许多的家务活、农事活我们都经历过,我们稚嫩的肩膀上都扛起过。 二、照顾弟妹 爸爸妈妈生育了我们四姐弟,由于没有奶奶帮忙照料,拉扯我们长大是非常辛苦的。所以在我们姐弟四个长大成家每人生了一个孩子后,他们从来也不会要求我们再生一个。
我不到三岁时,妹妹出生了,那时还是集体经济,妈妈每天还要到生产队里做事,又不好总叫隔壁的奶奶帮忙照顾妹妹,还在蹒跚学步的我只好照顾还在摇篮中的妹妹。有一个初冬的下午,妈妈随队里的妇女出工了,临走前,她用小碗装了几个煮熟的红薯放在凳子上,叫我边吃边看着摇篮里的妹妹,如果她哭就摇一下。过了一会儿,可能妹妹睡醒了尿湿了裤子,一直在摇篮里哭,我尝试着喂她小块的红薯,她也不吃,边哭边摇头,将红薯吐出来。妹妹不会是口渴吧?我想。于是我把碗里多余的红薯放在凳子上,拿起小碗,顺着凳子摸到饭桌旁边的大水缸里舀水给妹妹喝。那时,还没有自来水,家家户户都在自家的灶台前埋一个大水缸,大水缸的下半截埋在土里,上半截露在外面。因为如果大水缸整个在外面,水缸的身子太高,挑水的人提着满满的一桶水倒不进去。水缸的容量也不能太小,一般来说,一缸水至少要供全家人和牲畜用上一天。农村人大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挑水的时间只有早上和晚上。我家用的也是大水缸。那天水缸里的水很浅,我拿着小碗弯腰下去舀了一下没舀着,看到水缸里的水又少,只好一只手抓住缸沿,一只手拿着小碗伸下去舀水。不料,水缸太深,手不够长,猛地一下,人掉进了水缸里,像个倒栽葱,头朝下,脚朝上,直立在那里。我尝试着用手抵着水缸的半腰部爬起来,然而,水缸因久未清洗,旁边像长了青苔一样,非常滑。就这样,尝试几次都不能爬出水缸后,我吓得大哭起来。妹妹的啼哭和我的哭声混合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隔壁的奶奶跑了过来,把我从水缸中抱起,所幸衣服湿的不多,两只袖子的袖口都湿了,头也湿了。然而,由于倒立的太久,小脸都变成了青紫色。隔壁奶奶赶忙叫人捎信把在地里干活的妈妈叫回家。 “幸好水缸里的水不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每每提起此事,妈妈都心有余悸,眼含泪花。 几年之后,妈妈又生了弟弟,我身后的“尾巴”越来越长了,无论走到那里都要带上弟弟妹妹,我也很想和小伙伴们玩踢房子、捉迷藏。一只手抱着弟弟,另一只手牵着妹妹,这让我玩起来很不尽兴,带烦了,有一次,竟哭闹着叫爸爸妈妈买一个奶奶来带弟弟妹妹。 说归说,该做的事还是要做,我们家就这样,老大带老二,老二带老三,老三带老四,渐渐地大家都长大了。 三、吃饭问题 我小的时候,粮食还是比较紧缺。
村里至今还传着一个苦涩的笑话:贵爷爷和花奶奶生有七个小孩,贵爷爷身体瘦小,劳力差,工分低,收入少。七个孩子七张嘴,个个都是长身体。因而寅吃卯粮,揭不开锅的时候也是有的。那时,碰上下雨天的下午,生产队里偶尔也会开一两次会:评工分、算收成、或者学习毛主席语录。队里有红薯的时候,社员们也会要求队长放在开会的人家里煮点红薯吃。往往这个时候,所有在场的大人小孩都会敞开肚皮使劲吃饱,吃饱了就可以为家里省下晚上的粮食。那天,贵爷爷和花奶奶都去开了会,都吃了红薯。就在贵爷爷还在使劲地往嘴里塞红薯的时候。花奶奶停了下来。贵爷爷忙问“你不吃红薯啦?”“不吃了,留点肚子晚上吃饭!”花奶奶话音刚落,贵爷爷一个巴掌就抡了过来:“你个二万贯(方言:意思是呆傻)样的女人,吃了红薯还要吃夜饭!” 说实话,经常吃红薯当饭的日子是很难过的。我不到十岁的时候也经历过这样的一段日子。
那时,妈妈一人在队上赚工分,爸爸的工资又少,家里又有四个小孩要吃饭,妈妈的工分加上爸爸的工资购买口粮都不够。好在那也是个计划经济时代,除了按工分还按家庭人口数发口粮。于是队上劳力多的人家总是嫌弃我家吃的人多做的人少,是他们帮我的父母养了我们。每逢这个时候,妈妈非常难过,有时也找他们理论,但也无可奈何。
尽管这样,我家的粮食还是不够吃。冬天的时候,有时也一天吃两顿:早上不能起的太早,差不多九点、十点吃早饭,然后下午三、四点钟吃晚饭。一天吃两顿的时候,妈妈是不让我们去外面玩的,免得小孩子到处嚷嚷,大人的脸上挂不住。对于小孩子来说,一天不出门的日子是非常难捱的。早上睡在被窝里还好一点,起床喝了稀稀的粥之后,没有零食吃,没有电视看,一家人只能围在火盆边烤火。饥饿的感觉一阵紧似一阵,恨不得时间尽快过去,天赶快黑下来,好让我们把晚饭吃掉。其余的三个季节,瓜果蔬菜成熟的时候,有时也需要瓜菜代替米饭。红薯、芋头、南瓜、瓠子瓜等都当过我们的晚餐。在我的印象中,瓠子瓜泡饭是最难吃的。刨皮后的瓠子瓜白白的,切成丝后放在锅里煮熟(不放油),再放入两碗米饭下去搅拌一下,等锅里的水开了就是一家四五口人的晚饭了。这样的饭吃多了,使我后来一进家门闻到煮瓠子瓜的气味就想呕。有时,妈妈看我们姐弟几个实在吃不下时,也会在煮红薯的锅里蒸上一大碗米饭,这样姐弟几个每人可以吃上大半碗米饭,而她和爸爸还是要吃红薯当晚饭的。
其实,不仅仅是我家,当时村里所有人家的生活都是差不多。以至于在我小小的年纪就知道开白花的瓜果,如冬瓜、瓠子瓜无论吃多少都对身体无害,产妇都可以吃;而南瓜长了疔疮的人不能吃;萝卜耗油,没油的萝卜吃多了对胃不好。 四、割草
联产承包责任制实行之前,农户除了自家的一两分菜地(那时叫自留地)外,其他的田地都是集体的。村里的劳力每天同时出工、同时收工。没有做生意或外出打工的,就连手工业者也是帮队上做事赚取工分。按规定各家不能养鸡、养猪。如有违反,一律处理,这叫“割资本主义尾巴”。但是由于我村庄的地理优势,山高皇帝远,大的干部不愿意翻山越岭过去,小的干部大都是村里人,熟人熟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村里大部分人家还是会偷偷摸摸地养几只鸡或一只猪,养多了也养不起,人都没东西吃,何况牲畜。所以那时候的猪都养不到很大,一百斤左右卖掉很正常的,如果谁家一年能养上一只一百四五十斤的猪,满村的人都会羡慕很久。猪吃的是野菜、谷糠和洗碗水。睡的地方也没有稻草铺垫。因为稻草是队里的,要留给牛过冬,牛是农民的宝贝。为了让猪睡得舒服点,多长点肉,大家只好去割野草垫猪栏。往往大人们是没有空的,只好交代小孩子去做。我家隔壁的姐姐比我大四岁,也是家中的老大,下面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大多数时间下午放学后都会去割野草垫猪栏,割好野草回家的时候正是大人们收工的时候,每次姐姐挑着一担野草从我家经过时,妈妈总会羡慕地夸道:“英子又割草啦,真乖!这妮子真懂事!”有时在夸奖姐姐的同时也免不了说上我几句:“你看你,就知道跟弟弟妹妹玩,你也向姐姐学习啰!”在听多了、听烦了妈妈的唠叨,同时也为了赢得妈妈嘴里的“乖”字,向妈妈证明我也能帮家里做事之后,我终于鼓足勇气顶了妈妈一句“那我明天也跟姐姐去割草”。 就这样,不到九岁的我第二天就拿上妈妈给我已准备好的挑棍、柴刀跟着隔壁姐姐加入了割草队伍的行列。 在和姐姐出来割草之前,我不知道野草是怎样割的。可能妈妈背后交代过姐姐请她照顾我,姐姐真的非常懂事又负责任。她手把手的教我怎样割草、怎样摆放,然后把一段野草长势好的地方交给我割,说只要我摆放好,等下她来帮我来捆,然后我们一起回家。于是她就在离我一百米左右远的地方割草。
我们要割的野草大多在田埂的侧面,人要站在稻田里,左手抓紧一把野草,右手拿着柴刀顺着草的根部使劲用力才割得下来。在我们看来,晚稻收割之前的野草长得最喜人:春天的野草太嫩,牛儿会吃掉;夏天猪圈里用不上,堆在一起,温度高容易腐烂;冬天的草又枯黄了,野草耷拉着脑袋贴近地面,割不起来;初秋,晚稻成熟之前,为了稻田干爽,易于收割,同时也是为了撒在稻田里的红花草不会烂掉,人们都会把每块稻田的周围的禾苗拔掉,与中间的禾苗堆在一起,修出一条沟来,同时在稻田中间也挠开几条沟,让田垅里的水流入沟里,再通过沟里排出。初秋时节打着一双赤脚,挽着高高的裤管,站在有水的田沟里割草,小脚趾刚踩着稀烂的泥土确实有些凉意,但随着不停地割草,手脚不停地运动,也就忘记冷了。即便是深秋,我们有时也会踏一双破球鞋踩在水里都没有很大的感觉。只有把草挑回家,妈妈打上满满的一盆热水,把脚放在热水里浸泡很久,小腿肚要搓上一阵才感受到暖和。
在隔壁姐姐的帮助下,我也学会了割草、捆草,能顺顺当当地把它挑回家。只是速度和力气赶不上伙伴们,刚开始,他们割两大捆,而我只能割两个双人枕头大的小捆。慢慢地我也可以自己找到长势好的野草离开姐姐几百米远单独行动了。
割草的时候我最怕两样东西:一种是叫“舍命王”的虫子,它的样子有点像苍蝇,但翅膀要大一点,金黄色。专门找人裸露在外面的臂、腿肚上叮,叮起人来很痛。一巴掌拍过去,它的命是没了,但被它咬过的地方就会有一个红点,且奇痒无比。另一种是蛇,姐姐告诉我,割草之前先要把要割的草及附近一带用挑棍拍一下,以防有蛇,这样一拍,蛇听到声响就会溜走。虽然,我割草的时候没有遇到过蛇,但几次碰到过蛇蜕皮之后留在草丛中的蛇皮,都感到非常害怕,一边割草,一边警惕着两旁,神经高度紧张,总生怕附近有蛇会溜过来咬我一口。尽管如此,只要天不下雨,放学之后,我还是会和姐姐去割草。割回来的草扔到猪圈里,看到猪像铺床一样,欢快地用鼻子把草拱向角落,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五、“双抢”时节
我十一岁那年,改革的春风吹向全国各地,农村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分田到户。当时除了爸爸的户口不在村里,妈妈半个劳力加上五个人口共分到了十一亩田。妈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再也没人敢说我的孩子是他们养大的了!
那年,田地分到各家各户时已过端午节,早稻已近收割。夏天,既要把成熟的稻子收割回家,又要不误农时,把晚稻栽下去。因此,早稻收割时节也叫“双抢时节”,既抢收又抢种。这个时节也是农村大人、小孩最忙的时候。我家也不例外:每天早上三点钟左右,爸爸、妈妈就起床,爸爸把头一天割回家的稻谷挑到家门口的晒场上,倒在用竹子做的农村叫麻垫的上面,等到太阳出来时叫弟弟妹妹们铺开曝晒;妈妈开始洗锅、烧水,把一家人一天吃的米倒进烧好的水里,然后叫我起床接着烧锅,不到四点,爸爸妈妈就到自家的责任田里割稻子去了。而我接过妈妈烧锅的活,待米煮开后,把一家人中午、晚上吃的饭捞起来,沥干水,放进小木盆里,锅里多余的米和水要熬成粥,给一家人当早餐。每天早上不到四点就起床,眼睛涩涩的,我很容易打瞌睡,有时,抱着烧火棍子,坐在灶前的椅子上,一边机械地往灶里塞柴,一边打瞌睡。及至醒来,要么整锅米还未捞饭就变成了一锅粥,要么灶里的火灭了,锅里的水也冷了。匆匆忙忙地把粥煮好,天已经大亮。我一边叫弟弟妹妹们起床,一边盛好带到田边和爸爸妈妈一起吃的稀饭。妹妹起来后,家里的事就是她的了。我交代完她到菜地里摘菜、晒谷、做中饭、炒菜、喂猪等事项,就挑着两个盛了稀饭和菜的小竹筐到田里送早饭。到达自家的田里,原本像无数个哨兵样矗立的稻秆已被爸爸妈妈割倒一大片,一小堆、一排排整整齐齐的摆在稻田里。与爸爸妈妈吃过早饭,我的任务就是把这些长满金黄稻谷的稻秆抱到爸爸的脚下,让爸爸把稻谷放在禾斛上打下来,省的爸爸跑来跑去拿稻秆耽误时间。妈妈打不了许多稻谷,所以自己拿稻秆给自己打。大约快中午十二点时,我们便着手收工准备,爸爸把打下来的稻谷一袋袋装好,驮到马路边的大板车上堆实,然后,爸爸在前面拉着大板车,我和妈妈在后面推着一起回家。一家人吃过中饭,爸爸就把早上晒得谷子收掉,把中午拉回家的湿谷子倒出来铺开晒上。我和妈妈则提着一竹篮头一天一家人换下的衣服到沟边洗掉。晒完衣服休息半个来小时,爸爸妈妈和我又要到稻田里去劳动。而弟弟妹妹们也难得闲着,九岁的妹妹带着六岁的弟弟要洗碗、摘菜、烧火做饭、炒菜、喂猪等,太阳下山后要把晒在外面的谷子用箩筐装好,抬到堂屋。最小的弟弟三岁,大多数时间要在阴凉处一边玩耍,一边看着晒在外面的谷子,如果有猪和鸡靠近谷子,就用竹棍把它们赶走,不能让猪和鸡吃掉谷子。所以说“双抢时节是不怕人多的,只要会走路的,人人都有活干。爸爸妈妈和我一般要到晚上八点左右回家,回到家时,弟弟妹妹们已吃过晚饭、洗过澡在自家晒场的竹床上睡着了。妈妈每次一回家就拿着手电筒照照竹床上的弟弟妹妹。累了一天的弟弟妹妹们睡得很香,一只只腰壮肚圆的蚊子因吸得太多的血,紧紧地趴在弟弟妹妹们的脸上、手臂和腿上,飞都飞不动。妈妈每次看到这个情景,都会心疼的叫一声“哎呀,我的宝哇!”,把手电筒递给我后,就赶忙伸出双手把趴在弟弟妹妹们身上的蚊子拍死,然后再把弟弟妹妹们逐个抱进房间的床上,用蚊帐遮好,才和我、爸爸一起吃饭。晚饭过后,爸爸把大板车上下午打下来的谷子倒在堂屋的水泥地上铺开,因为温度太高,湿湿的谷子放在袋子容易发芽;妈妈要洗碗,白天没空,趁着晚上收拾一下家里;作为家里最大的一个孩子,我必须帮父母分担点家务,不用爸妈吩咐,晚饭过后,到三百米之外的井里挑满整整一大缸的水留着家里第二天备用就是我的事了。
六、感谢生活 我承认自己是个比较怀旧的人,哪怕是现在的生活比小时候好了很多,我仍然不时地对那时的日子充满怀念。那是人生的一种体验和磨砺。这种经历在我们姐弟几个的人生途中影响极大:我们姐弟四个都经历过下岗,下岗后找过许多事做,流过汗、流过血,再苦再累我们都能坦然应对,我想这与我们小时候吃过苦是分不开的。有一次,我问在建筑工地上做事的妹妹:“在外做事苦不苦?”妹妹故作轻松地回答说“这有什么,我们又不是没吃过苦!”是的,我们那一代的许多人都有过同样的经历。直到现在母亲与我们姐弟几个的孩子聊天时,感慨地说“看你们这一代的小孩子多幸福啊,你们的爸爸妈妈小时候跟着我们那是真可怜哪!”我笑着对妈妈说:“可怜倒不觉得,只是做的时候年纪小、力气小,有时会觉得累,但过一会儿就好了。至今想起来,我们还挺怀念的。小时候如果没吃过苦,长大了什么事都不会做更难过。”真的,有时,我还庆幸自己有过这样的经历:因为小时候照顾过弟弟妹妹,如今,虽然都长大成家立业了,但兄弟姐妹之间的亲情和相互照顾的责任一直没变,谁家有事时,都能齐心面对;因为经历过农村生活,知道田间劳作的辛苦,我们对粮食非常珍惜;因为参与过家务的分担,更能理解父母的不易。有一句话叫“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时的孩子都超年龄成熟。何况,在农村生活的经历中,也收获过很多快乐,上山砍柴摘野果,下水抓鱼摸螺蛳,放牛之时在野外烤红薯、豆子等等都是现在的孩子无法体验到的快乐。 感谢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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